“啪”一本奏章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跌在南荣埙双膝前。

　　镶金黑檀木御案前，尊皇脸色铁青，怒目圆睁盯着面无表情的太子，质问：“皇甫憬之死是不是真的跟你有关？”

　　“回禀父皇，有。”

　　尊皇轻轻倒吸气，撑着御案加重问：“这么说御史台弹劾倒没有冤枉你？”

　　“也冤枉的。”南荣埙毫无惧意迎着他愤意喷发的双眼。

　　尊皇气的倒仰，手指：“好，好，好……”颤声“朕倒要看你如何辩解？”

　　“多谢父皇。”南荣埙拱手，淡定道：“回父皇，阿憬是儿臣安排在皇兄身边的眼线。”

　　就这么一句话，尊皇前倾上半身阴郁：“你在你皇兄身边安排眼线？”

　　“是，父皇。”南荣埙坦然承认并指出：“这不稀奇，我们互相安排眼线。”

　　尊皇无力挥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南荣埙只淡淡说：“儿臣固然有许多可以当做弹劾的把柄，但不包括暗害对儿臣忠心的眼线。”

　　“暴露了，自然就会灭口。”尊皇面上平静下来。

　　“父皇明鉴，如果暴露了，儿臣只会想办法接他回来，而不是灭口。儿臣绝不会做让属下寒心的举动。”

　　尊皇手指轻轻叩在案上发出无意义的轻响。眉头稍稍舒缓下，脑子飞速转动：以他多年积累的消息，太子嚣张不假，霸道不假，心狠手辣也是真的，但对自己人确实挑不出毛病，非常的护短，非常爱护下属。是以，他的随身消息不易传出来，因为没有人出卖呀。

　　“父皇，阿憬案已转交刑部，孰是孰非不如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天再来定儿臣的罪不迟。”

　　尊皇冷哼一声：“你没在私下调查？”

　　“回禀父皇，儿臣确实在私下调查。并非信不过刑部办事能力，而是亲手揪出凶手，尽快还阿憬一个公道。”

　　尊皇盯着他，半天无语。

　　退出御书房，南荣埙温淡的表情慢慢换上狰狞色。御史台弹劾他不觉得奇怪，他们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职责所在。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详尽的内容？不但将坊间谣言收纳其中，并且还罗列了不少关于此案跟太子牵扯的证明。

　　弹劾他谁得益？捅到尊皇面前明显是想把事情扩大化，谁会这么迫不及待？

　　长廊另一头，屹立着一道毕直修长的身影。

　　南荣珉目光阴鸷瞅定渐渐走近的太子。两人对视数眼，齐王不得不拱手低头：“太子殿下。”

　　“御史台弹劾章折是你的主意？”南荣埙鼻哼一声，先发制人。

　　南荣珉恼火的抬眼：自己还没发飙，他竟然厚脸皮先质问？还有天理吗？

　　“不是。”他硬梆梆回一句，冷冷接着问：“阿憬是你的人？”

　　“是。”南荣埙非常干脆，神色无畏迎着他。

　　南荣珉下颌猛的收紧，温雅的面容慢慢扭曲。

　　“好！你行，你狠！”

　　南荣埙神情似笑非笑，眼眸却冷冽，轻飘飘反击：“说的好像你没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似的？”

　　一句话堵死南荣珉。他确实也这么干过，只是没成功，没隐藏这么久而已。

　　懒得跟他废话，南荣埙拂袖与他擦肩而过。怔怔的南荣珉慢慢转头，视线里只有昂首阔步，渐行渐远的那抹倔强高大背影。

　　临荷小榭，徐徐荷香驱阵阵酷热。银玲笑语不断从窗口溢出盖过树上蝉鸣。

　　“瞧这香饼，小巧又美观好看吧？”屈突允霓献宝一样从小锦盒里拿出一个梅花模型香饼。

　　饶晓翡却拣出一块百合花型的道：“这个更美呀！”

　　“切，明明我这个梅花状的好看。”

　　“那就让太子妃评评，那个好看？”

　　巫嫣斜倚美人榻，笑看屈突允霓和饶晓翡这对未来姑嫂互相拆台。天气如此闷热，其他活动只能暂停，只好四处串门。

　　串到太子府，自然不能空手而来。两人便携了春香斋最新款式香饼争相进献。

　　巫嫣扫一眼锦盒内各式花样的，锁定一块小巧状：“这是什么？”

　　“这是樱花型。”说完，屈突允霓就后悔了，惴惴不安悄瞄一眼巫嫣，小声：“太子妃，我不是故意的。”

　　“哈，没事。不用多忌讳。难不成以后我樱桃也不能吃了吗？”巫嫣啼笑皆非。

　　饶晓翡急忙笑说：“这香饼子制方我倒听说了一个，也不难，太子妃请听。”

　　感激她的圆场，允霓递她个甜甜笑容。饶晓翡嘴角翘起冲巫嫣道：“沉香六两，檀香三两，丁香，木香和乳香一两，苏合油二两，奄叭三两，冰片一钱，白芨八两顾糊状，蜜四两分拌和成药，用印制成饼状，周身经久弥香。最宜夏日佩戴。”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允霓附合。

　　两人转头看向缓缓起身的巫嫣。后者一脸的若有所思盯着锦盒里的香饼很久。久到允霓忍不住要开口打断她思绪时。

　　“允霓，长乐城最出名的香料铺是那几家？”

　　“哈，这个问对了。我算给你听。”允霓当真扳着手指香：“春意铺，盈秀坊，春香斋……”

　　“停！”巫嫣竖起手掌，讶异之色在面上一闪而过。偏头问：“春香斋如今店东还是师家姨娘吗？”

　　这事屈突允霓倒真的知晓，她跟着其母参加了不少世家社交晏席，小道消息来的比别人快。

　　“听说，归师夫人了。四姨娘没斗过正室，前两年就交出了春香斋的控制权。”

　　“师夫人？”巫嫣轻蹙秀眉：“师靓如今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太忙，我都快忘了她这么一个人？”

　　饶晓翡嘴角直撇，语气很是不屑：“她呀，很忙。忙着勾三搭四，恨不能明天就把自己嫁出去才好。”

　　这话有名堂！巫嫣感兴趣问：“她还未订亲吗？”以她的靓色很抢手才对嘛。

　　“谁会跟一个残花败柳订亲呀？这世家她想都不用想了。”

　　“啊？残花败柳？晓翡，这话可不能乱说。”巫嫣笑吟吟好心提醒。

　　屈突允霓也加入鄙视的行列，说：“真不是乱说。她呀，名声早完了。都被人捉奸在床好几次？平原侯差点快气疯，可是奈不了何。”

　　“有这样的事？”巫嫣骇然。

　　这师靓确不像个安分的主，但她好歹是未出闺的世家小姐呀，虽然是个庶出到底是名门。这么大胆有伤风化的事她怎么可以如此大胆呢？

　　“可不，千真万确。只不过被平原侯府压下来。不然坊间可不传疯才怪。”

　　“平原侯府能力如此大？能每次弹压下来？”

　　屈突允霓吐口气：“听说她的哥哥师曾师宴一个在禁军，一个在神策府，威风八面，谁敢乱传呀。”

　　“禁军和神策府？原来有恃无恐是有原因的呀。”巫嫣啧啧轻点头。

　　“哼，可不是。”饶晓翡格外生气：”不过区区平原侯，仗着在宫里当差，耀武扬威的最讨厌了。”

　　屈突允霓忽格格笑着捏把她好看的瓜子脸：“别气了。不值得。”

　　“哼！那师靓也曾把主意打到我二哥头上哦，未来二嫂，你不气吗？”

　　允霓对天翻翻眼：“有什么可气的呀。你不就是因为师晏向你提亲的事吗？”

　　“哎呀，别提他，烦死！”饶晓翡是有多讨厌这个人呀。马上就露出嫌恶的表情。听到这里，巫嫣才知师家不但儿子看上饶晓翡，就是女儿也曾肖想饶二公子，怪道饶晓翡说话间气的脸通红呢？被这么一户门风差评的世家瞧中，脸面无光不说得吐血三升。

　　“好啦，别气了，晓翡。那家人的存在像小丑似的，不值得生气。”屈突争允霓很看得开。

　　“二嫂，你真不气呀？那可是师靓哦？那么一个名声差的女人竟然打我家二哥主意，想想不能忍？”

　　允霓眨巴眼，摊手：“说明你家二哥出色呀？竟让师靓瞧得上可喜可贺。”

　　“哼，我要告诉我二哥去。”饶晓翡孩子气跺脚。

　　允霓腹诽：随便你告去。你二哥那个无趣呆木头有人能看上，真该烧高香庆贺才对嘛。

　　“太子妃，咱们方才好像说香饼的事怎么跑到师家了？怪我话多跑题了。”允霓笑眯眯转向巫嫣陪不是。

　　“哦，对。那个，允霓呀，春香斋有多少种香料呀？”

　　“这个……”允霓挠头显得很为难：“有人说九九八十一种，有人说一百零八种，也有人说数不清。”

　　“哦？？”巫嫣沉思走到水榭窗台望下面荷叶田田，荷花玉立迎风摇舞。

　　“禁军，神策府？春香斋？平原侯师家？”喃喃低语，头脑中好像有什么在渐渐浮现。

　　正午，蝉鸣更欢，骄阳烈日。

　　则衡眼角瞥见秋松冲他招手，脸刷的红了。张嘴无声指指自己，换得秋松猛点头。

　　“秋松，你……有什么事吗？”则衡走近结结巴巴问秋松。

　　秋松倒是很坦然，估计是巫嫣暂时没提订亲的事。眸光清澈小声：“太子殿下在书房午休吗？”

　　“没……”则衡红脸道：“殿下方才又去了右相国府。”

　　“你怎么跟去？”秋松抿嘴笑问。

　　则衡嘿嘿笑：“我，我今天休假。”

　　“哦？”秋松想了想，道：“好吧，我知道了。”转身就在走。

　　“那个……秋松姐姐？你，你有什么事吗？”则衡大胆唤住她。

　　“喂喂，你叫谁姐姐呀？”秋松挑眉不悦，上下打量他：“明明你比我大嘛。”

　　“呃？”则衡语塞，这不是一种礼貌尊称吗？太敏感了吧？

　　秋松见他窘状，倒乐了，以扇子掩齿道：“我没什么事，是太子妃命我来看看殿下回府没有。”

　　“太子妃找殿下有急事吗？”则衡高度重视：“我这就去相国府一趟。”

　　“算了算了，太子妃说也不是很急。”秋松忙拦住他作势欲行举动。

　　则衡抬眼看看她，搔搔头乖乖应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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