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起来吧。朕现在最缺的还是粮食,你既助朕夺得这天下,就理应和朕共享这天下。”崇德帝放下手中的御笔,起身坐到她床边的锦凳上,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她的手瘦了也糙了。
田朵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子不动声色地坐起并向后移了移,拉远了两者的距离,脸上无悲无喜道,“皇上你弄错了,民女只是一介草民,若说民女有无特长,有,民女从小在稼穑中成长也最善稼穑,皇上说缺粮食,现在正值春耕时期,民女可以帮皇上种植管理良田,至于皇上说的其它的民女听不懂。”
崇德帝低敛了眉眼,抬手揉捏了下酸胀的眉心,“现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刻,就算朕鼓励农耕,也解决不了整个天顺王朝都闹粮荒的困境,你知道吗,现在金陵的米价都超过了肉价的二倍之多,菜价是肉价的四倍,这还是朕生活的帝都,其它地方不言而喻,朕现在虽得了天下,可这天下已经千疮百孔腐化成蛆,你去看看朕桌上的花名册,全是各地贪官家中坐拥万担粮食发着国难财,可朕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动不得他们,你说朕倾尽家财折损多少手下良将才打下这天下,可让朕没想到的是历经数次生死万般磨难得来的却是这么座空荡荡的壳子,说句良心话,现在整个天顺王朝的国库还没你一半的家财。”
田朵明白了敢情崇德帝费这么大劲掳她进宫,是看上了她的身家,不过还好,既然他这么穷,她不介意来次雪中送炭帮他度过这一关,于是,她眼珠一转,双膝跪在软软的床上,“既如此,民女愿倾尽一半家财献给皇上以度难关,但民女想讨一个天顺第一皇商的封号,不知可否?”
“可朕想要立你为后,朕说过了,你既助朕得了这腐朽的天下,理应送佛送到西,再助阵坐稳这天下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崇德帝敛目向她微微一笑。
他的笑令人很舒服也很美,可田朵才不会中美男计,于是她冲他嘿嘿傻笑一声,“皇上抱歉,您这天下是您带领手下无数精兵良将打下来的,和草民真无半点关系,再者草民虽有那么点身家,那也是草民靠一双手慢慢积累起来的,您可以看看别家女子的是怎样水葱似地柔嫩,而草民的手又是怎样。更何况草民喜欢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人约束的平静日子,所以,草民不想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若是皇上肯给草民皇商的封号,草民能给皇上先提供两年粮食的缓冲期,在这两年内,但凡皇上有需要草民的地方,草民定当竭尽所能完成任务指标,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崇德帝轻轻一笑,大袖一摆,起身背转看向窗外,“整个天下都是朕地,你就不怕朕抄了你的家灭了你的族,那么你所有的家财都会纳入国库,虽不能完全解决粮困,但顶到今年的秋收,朕想还是可以地,与其朕抄你的家,你何不如成为当家国母,要晓得纵使朕给了你皇商的封号,你也不可能永远守住这皇商的位置,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纵使你前面加了皇字,莫说三品大员,就是一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你也是惹不起的,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你告诉田将军的。”
“草民怕,所以草民还想向皇上讨要一枚免死金牌,至于别的草民没想那么多,草民只晓得吾皇乃为得道明君,否则在当初作战将领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仍能考虑到给城中老弱妇孺留上一口,就冲这点,草民想皇上是个厚道人。”田朵微顿了下,又轻声道,“厚道人是做不出强抢民女家财的恶霸土匪行径,也做不出强娶强嫁这样仗势欺人的小人行径,在民女心中,皇上是英明神武宽厚仁德为解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天命之主,所以,民女忠心臣服于皇上,恳请皇上做出英明的决定。”
崇德帝哈哈一笑,甩袖坐在窗前的榻上,低头俯视着跪在对面锦绣纱帐中的田朵,“你说的没错,朕今生就要做一个为天下百姓而生的得道明君,朕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的事,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的心里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人,不信你就走着瞧。”他还就不信,多少尸山血海都淌了过去,一个小小女人的心他贺兰天佑就淌不过去,征服不了,他不信,现在姑且顺着她,他还就不信她真能在他手中翻出什么浪花来。
听着他貌似很高兴,本已吓得满头虚汗的田朵决定趁机捞点把柄在手,于是,在脑海中措好词之后,又向崇德帝要了未来两年内所出粮食的准收款收据,内容白话,就是在未来两年内从她手中所出粮食均安当时市价的八成折算,满两年,当今圣上贺兰天佑必须无条件结清货款,否则,债权人空格有权将此准收款收据公告于民。
之所以八成折算一是因为在严重缺粮的新朝初建时,粮价的飘高已严重超出正常粮价的浮动范围,就算她想按市价说,估计崇德帝也不会同意,还不如从开始自动伏低做小买他个面子。
完了,双方当事人签字画押加盖各自公章,当然,田朵用的是奇朵山庄的章,而崇德帝自然要用龙印,但被田朵拒绝了,要求他用个人的私章,同时声明,这是民间借贷行为,与朝廷无关,就算将来田朵要收钱,也是朝贺兰天佑收,不走户部,因为她晓得甭管那朝那代,但凡有明君率领的朝代,户部这个位置的臣子从来都是最抠门的一个,要他们出银子那不比母猪会上树容易。
与其到时被贺兰天佑将她推往户部,冲户部尚书手里抠银子,她还不如直接打白条给贺兰天佑,到时若是贺兰天佑想赖账,可以,和着贺兰天佑你的面子上也行,她就不信他手下的那批臣子当真就会打当今君上的脸。
崇德帝起先没想那么多,只要她肯出粮,抵挡过这两三个月就可以,待秋收后,粮荒的困境定会有所缓借,而他这些日子用的一直是代表一朝国威的玉玺龙印,直到她拒绝用玉玺龙印要求用他个人私章时,崇德帝转念一想,才晓得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过,也惊异于她的胆子够大,脸皮够厚,放眼整个天下,有谁敢和皇帝谈民间借贷,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她这么一个傻大胆吧,不过,这从侧面说明,她并不是那么怕他,这算个不错的开始。
崇德帝心里一舒坦,坐在书桌前御笔一挥重写了两份准收款收据,意思和田朵的一样,但是措词精炼颇具文言色彩,田朵看过很满意,心里感叹当皇帝地和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样,不看内容光看那手字也能值个千儿八百两,并让崇德帝在收据上严明前准收款收据作废,然后双方重新签字签日期盖章。
当双方都盖好章后,崇德帝指着债权人后面的空格问她打算怎么写,田朵略微思忖了下就添上了奇朵山庄庄主,未写她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只要手拿奇朵山庄公章的人就是崇德帝的债主,认章不认人。
而她之所以愿意倾尽一半家财帮崇德帝度过这个难关,很大一部分原因这个山庄有田伟琦一半的股份,纵使他不在了,可他拼了命才替人打下的天下,她不想让他效忠的人还未坐稳帝位,未检验出他效忠的人到底是得道多助的明君还是昏聩无能失道寡助的昏君,就向那些腐烂成蛆的蛀虫们低头。
盖好章一人一份,田朵将纸折叠好收进怀里,脑中意念一闪,那纸就进了穗园,叮嘱青葱将纸收好,就再次舔着脸伸手向崇德帝争取免死金牌。
崇德帝起初不晓得那是个什么东西,在田朵详加说明后,答应给她专门打造一个,并严明由传旨内侍随圣旨一块发下去。
田朵点头,两人再无话可聊,崇德帝低头继续批阅奏折,随后田朵咬着嘴唇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崇德帝的后背猛瞧,犹豫着是向崇德帝打听田伟琦的墓葬在何处,还是等着刘飞扬那大烂人回来领她去拜祭,或者绕远去找孙芷烟问问看。
“我想问你,当初你真的和田将军有过婚约。”崇德帝提起手中的御笔久久未落,直到一点黑墨滴在奏折上弄脏了纸面。
田朵点头轻嗯了声,将身子蜷缩进帐幔里,重重咬了下下唇,“你能告诉我,田伟琦究竟是如何死的吗?我想听真相。”
其实,这话她当初该问轩辕澈的,可她不敢,她怕听了,会真的对他见死不救,而他惯会怎么能挑起她的怒火就怎么说,所以,即便轩辕澈说了,她也不会全信,但他若说的话,又总是拣最能刺痛人心的话说,她想不听也许心里就不会痛.
可一旦回到金陵,她在想起田伟琦时,心还是在隐隐抽痛,若是早知道他会落到那个下场,那次的粮她决计不会放的,她当初之所以会放粮,也正是因为他在军中吃不饱,纵使各为其主,他不想他在体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迎战。
“我封了田如玉为淑妃,你要不要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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