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珺虽听出怀瑜话里狡辩,却很受用,笑得眸如月牙,捏捏怀瑜手心儿:“看看我兄长给你礼物!”
怀瑜抬眸,却见马骁正把一对白色鸽子递给怀瑾,怀瑾最喜欢逗趣祖父那些鸟儿了,平白得了一对信鸽,高兴地颠颠的,一声大哥一声谢的跟人套近乎:“大哥也要去归县啊,我下课了可以跟大哥学习放鸽子么?我可以去军营玩么?可以骑马么?”
马骁满口答应:“这个自然!”说话间一拍马首,示意怀瑾从马脖子上爬上去。
怀瑾喜得直蹦,抱住马脖子就上,差点要猴到马骁马上去。
童三爷却笑眯眯拧住了儿子:“小儿最是粘人,小将军公务在身,却莫听他胡闹!”
马骁眼角余光一直罩住妹妹方向,本想再表现表现,听闻童三爷如此说法,只得抱拳作别:“如此学生这就上船了,学生愿为先生开道,请勿推辞!”
这一路上几百里水路,荒年可是出过江匪,太平年景却也出现了许多靠着客商抽风吃饭码头,比如什么水深地界替你指引航道,浅滩当然需要有人帮忙拉纤,即便你自家有人也必须请他们帮忙,否则就堵着河口江面不许你通过。再有船只泊岸要瞭哨费等等切切,五花八门,却都是有官府牵头,反正无事也要拦一拦,软磨硬泡要你拿银子,实际就是明抢不敢,改成暗夺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都是不成文惯例。就是官府想管也管不过来,除非你沿途住兵,有时候其实兵祸比这些民间诈术更难缠。但凡打此经过船只,不是商贾就是官府,这些人虽然讨厌,却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让人难以承受。
是故,谁也不会因此而告上官府,官府也管不过来。
蔡家是老江湖,凭是黑道白道,一贯是银子开路,反正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有客户付账。童三爷家这一趟,蔡家不过意思意思收的友情价,若是一路有官兵护航,沿途的关卡畅通无阻也就少赔些了。
蔡文豪乐得有这个跟马家近乎的时机,这样的天赐良机岂肯错过,不等童三爷开口,忙着抱拳道谢:“这一路就仰仗少将军了。”
马珺这边跟怀瑜说完了悄悄话,大大方方上前拜见童三爷。
马骁也跟妹妹马珺话别,顺道对着怀瑜微笑额首:“童姑娘安好!”
怀瑜大大方方一福身:“有劳少将军了。”
马珺一旁嗤笑:“瞧你们,母亲都说了,大家可以称呼世兄世妹,这样称呼太客气了。”言罢拉住兄长责备:“这可是兄长你不好,怀瑜是我金兰姐妹,你称呼二妹就是,什么童姑娘,罗姑娘,酸腐!”
马骁当着童如山岂敢叫二妹?又怕童如山责备,暗暗拿眼瞪妹妹。
马珺毫不在意,依旧嘻嘻笑。怀瑜则是微笑不语。世兄世妹这话马家以高就低可以直说,怀瑜家可以听着,接着,若是上赶着攀附就没意思了。
童三爷闻言,想起自家这一次上京科考下来跟许家范家交集,范老爷子出题,许大人阅卷,这师生关系已经确定了。虽是高攀,在外人眼里,童如山已经算得范家一党了。
虽然君子不党,师生故旧还是认得。既然人家许夫人不嫌弃通过女儿传话,自家也不好太过失礼,因微笑发话道:“怀瑾,上前见过马家姐姐。”
怀瑾规规矩矩行礼,笑眯眯叫了声:“马姐姐好!”
“怀瑾弟弟好乖哟!”
马珺闻言十分高兴,毫不客气伸出柔荑揉捏怀瑾粉嫩脸颊,吩咐素荣递上荷包,拍拍怀瑾脸颊:“看看喜欢不?”
怀瑾看时,却是一幅乌黑发亮弹弓,男孩子无不喜欢,怀瑾顿时忘记了被女人掐捏的不悦,笑眯眯一口一个姐姐感谢马珺。
一时大家辞别启程,马骁官船旌旗猎猎在前开道,怀瑜家客船在后跟随,一路之上果然是畅通无阻,当然这是蔡家的感受,怀瑜并不知道官船在前给自家挡了许多麻烦。
船只在雾都码头停泊一夜,马骁被童三爷邀请上船晚餐与十七叔蔡文豪几个小酌,之前马骁也进来给白氏请安,白氏已经知道这个马骁是三等伯,少年得志却是这样谦恭有礼,人又生的英俊非凡,心里爱的很,不由想起自家女儿来,虽然女儿高嫁不是稀奇,只是自家七品之家,跟人家爵爷差的实在太远了,白氏心里不由遗憾,只怕马家这个长子要攀上个候府、王府,或是当朝宰辅之家才配的上罢。
怀瑜在马骁请安之时回避了,及至怀瑾拉住崇拜的偶像马骁嘀嘀咕咕去了童三爷与十七叔居所,白氏对着女儿感佩:“也只有许夫人那样的坚毅女子才能生出这样优秀儿子。”
怀瑜早有疑惑,今日左不过闲暇,不由问出口:“大家都说许夫人是奇女子,母亲可知道她的事情?”
白氏额首:“我也没有亲眼所见,是听人传言,这位许夫人坚韧性格可不是一般人可比。在别人只有上吊一条路了,许夫人却是从绝境中走到今日。”
旋即把许夫人遭遇说了,许夫人夫君中了秀才就跟县令家千金勾搭上了,许夫人婆婆贪图许夫人五千银子千亩良田嫁妆,欺负许夫人母亲仙逝,父亲失踪,后母不良,把许夫人贴身丫头发卖,奶娘关押,夜半十分许夫人打得半死丢在破败山神庙。
结果这位许夫人却是命硬,不仅没死,还当众揭破婆家阴谋,夺回了自己妆奁,还自请下堂,把丈夫休了。
怀瑜讶异万分,在怀瑜心里,许夫人应该是锦衣玉食长大才女,不然怎会那样娴静优雅,被丈夫爱如至宝。婚后十几年,丈夫身居高位却对妻子情有独钟深情眷眷,听说家里连个通房也没有,这可是所有女子梦寐欲求婚姻。
怀瑜不由想起自己,心中不由一滞,人跟人真是没法子比拟啊。
白氏摸摸女儿微笑,话语里有一种钦佩之意:“我后来也琢磨许久,这个许夫人之所以能有今日,也是她心地善良所致。继母算计她差点丧命,她却只是惩罚继母一人,却把继母所出弟弟当成嫡亲培养。”
怀瑜插嘴:“就是那个许大人?”
白氏额首:“嗯。还有她夫君马大人,早年得病脑子有些犯迷糊,只比傻子好一点,十几岁了行事跟你弟弟怀瑾差不多。连字也不认得几个。人家农家女儿也看不起,马家父母也放弃了,准备领养侄儿。许夫人当时是马家义女,她偏偏发现了义兄在武功方面有天赋,建议马家请了无功师傅教导,熟料这马大人练习武功竟然把脑子练习灵活了,后来还中了举人。”
怀瑜甚是讶异:“应该是遇见神医治好了罢,就像当初爷爷遇见外公一样!”
白氏笑道:“谁知道呢,大家都说奇迹。要我说,马大人估计小时候失了魂了,许夫人心地善良感动了鬼神护佑,帮忙把马大人魂魄拘回来了。”
母女说笑一阵,怀瑜出外观看两边山景,心中却在回忆母亲所说许夫人之事。心中犹如激荡江水一般咆哮喘急。许夫人运气好,绝地逢生,所以她可以谅解,自己却被害死,壹尸两命,还有外祖爷爷父亲三条人命,还有懦弱母亲与幼弟未知命运。
善良?对于这些为了一己之私肆意扼杀人命的恶人,自己如何善良?
怀瑜凝眉,暗暗攥紧拳头,童老虎与关家草菅人命,杀子灭亲,他们都应该万劫不复才是公平!
怀瑜这里正恨得咬牙拧眉,耳边问然有人问道:“童姑娘可是可是不舒服?”
怀瑜迅速回眸,却是十七叔替父亲送客下船,问话就是可人马骁。
怀瑜忙一俯身叫声十七叔,这才回答马骁:“没有,只在想爷爷外公他们在做什么!”
马骁目露疑惑显然不信,却是顺着怀瑜话一笑:“童老爷子可是商场楚翘,几十间铺子得心应手,现在不过玩耍两间药铺,何须担忧。”
怀瑜见马骁一幅居高临下,乾坤在握样子,偏是一笑:“我从来不担心爷爷能力,我只是担心他身子,我一走,他又该偷偷饮酒无人管了。”
马骁一笑:“也不用担心,就像我爷爷,祖母管得越紧越是偷喝,祖母病了不管了,他倒自己不喝了。我祖母就笑他老小老小!”
怀瑜想象着须发皓白的马家老爷子俯首帖耳受老伴训斥,调脸偷摸酒喝样子,不由心生羡慕:“老爷子应该是故意逗趣吧。”
这应该就是千百年来人们咏叹的白头偕老罢!
马骁闻言一愣,祖父逗趣儿祖母,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想过,他当时看着祖父无精打采,整夜睡不着守着祖母,给他酒也不喝了。知道他被祖母之病吓着了,却没想过其他。想着祖父祖母形影不离,心里想起一句话来:白首不相弃!
马骁一双眼睛不由看向沉默怀瑜,一双好看眼睛有了深意,这个一贯清眸看世界女子,此刻心里想着什么呢?
十七叔感觉到了两个孩子之间沉默,忙着伸手一请:“小将军,我送你!”
马骁顿觉自己走神,忙冲着怀瑜抱拳:“打扰了!”
怀瑜一福身:“公子好走!”
十七叔反身却见怀瑜并未离开,跟频频回望马骁挥挥手,一声感叹:“少年得志不骄矜,少将军真是个好孩子,难怪听说媒人他破门槛呢!”
怀瑜有可能招赘,虽然觉得马骁英俊儒雅,看着舒服高兴,却并没有一般女子思嫁之心,怀瑜现在想的是如何躲避官仓之祸。因道:“十七叔可有空闲么?”
十七笑道:“当然有,有事么?”
怀瑜额首:“十七叔认识罗道德么?不知道十七叔可有了解?”
十七叔点头:“这个一早打听过了,是个长袖善舞之人,秀才出身坐到现在位置,不是等闲之辈。”
怀瑜试探道:“十七叔跟父亲想没想过,罗道德投了谁的缘呢?”
十七叔额首:“这个是基本常识,他是林知府做归县县令之时做师爷,后来林知府帮他走路子,提拔他做了典吏。”
怀瑜微笑:“十七叔这一说,侄女儿心里就放心了。不过我还听说一事,不知道十七叔知道与否?”
童如松略微思忖摇头:“除了这个人做了典吏后迅速发家之外,没有了。侄女说的是?”
怀瑜轻声道:“我刚得了消息,父亲这个县令原本差点落到了罗道德头上,是范大学士一句话给他掉了个儿。”
童如松闻言面色凝重起来:“你是说罗道德谋求县令之职,最后却被你父亲轻松摘了果子?”
怀瑜额首:“之前议定,是我父亲做县丞!”
童如松眼皮子不受控制跳了几跳:“一个县令实缺至少要二三万才跑得下来,三伯父(童致睿,怀瑜爷爷)早已经断绝了对他的接济了,他上辈子还是土里刨食主儿,归县也是小地方,没有世家豪富,黎民嗷嗷待哺,丢了鸡鸭猪狗也要报官地界,他再是搜刮也没有许多油水啊?他从哪里打了主意呢?”
怀瑜提醒道:“十七叔,县衙的财产有什么可以被挪用变卖不宜被人察觉呢?”
县衙有什么?按照惯例来说,上一任不留下亏空陷害下一任就烧高香了,别指望他给你留下什么,要说留下什么呢,不过是些备战粮食吧,也就是官仓,官仓粮食非有战事,就是荒年也要皇上圣旨才能动用救灾,一般情况不准动用。别看归县小,多年没有战事荒灾,也有几万石备战粮了。
罗道德在归县要打主意,出了贪污,剩下就是挪用了。童如松看桌怀瑜眼皮子直跳,心里却忽然有了不好预感:难道罗道德竟敢挪用战备粮?不会吧,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这话童如松不敢挡当着怀瑜这个侄女儿讲,就是三哥童如山他也不敢直说,不过,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到时候拜了官印,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账务。
怀瑜瞧着十七叔凝重面色,知道这话生效了,遂笑着一福身:“祖父一早还跟我叮嘱再三,说是叫我提醒十七叔,多盯着点父亲,父亲这人有些书生意气,十七叔却是经历那样的磨难能够重头再来,最终历练出来了,爷爷说这叫金不换,爷爷还说十七叔能够辅佐父亲,是父亲福气,叫我有事多跟十七叔商议请教呢!”
童如松闻言心头一热,激动眼眸蓦的一亮,看着侄女儿道:“三伯父?他果然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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