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记得很清楚,父亲正是病势沉疴,短短不足两月,从一个风神俊美风流才子,蜕变成一个奄奄待毙之人。分家当日,父亲沉疴在身,不能行走,大伯父却勒逼着让人半拖半抬,将父亲逼入厅堂。
那日,童骨瘦如柴父亲,面对两位咄咄逼人,毫无兄弟情义兄长,天真三十年的童如山终于觉醒了,一时心如刀绞,惨呼出声:大哥二哥,你们相煎何急啊!
童如山自从父丧,日日在灵前哀哀嚎哭,哀痛欲绝,身子犹如朽木,那经得这般煎熬打击,眼睛一黑,仰头就倒了。
怀瑜姐弟吓得围着父亲哭泣。
白氏心如刀绞,母女们跪地苦求:“求各位叔父,救下夫君一命。”
族长童致远眼见三房凄凄切切,有所意动,童如虎童如龙却是虎狼兽性,气定神闲看着垂垂欲死三弟。
童如虎人如其名,如狼似虎,眼见族长有同情三房之意,生恐夜长梦多。他用了苏荷酒呛醒了童如山,喋喋大笑:“看看,这不醒了吗,九叔,请您继续主持分家事宜吧。”
大太爷童志轩霍然而起:“速速将你三弟送回去养着,由三侄媳妇代替签字画押,否则,我们即刻退席,反正你们有权有钱,随便施为就是。”
这是童如虎童如龙看中的最佳时机,岂肯罢休。
族长童致远附和童如虎,让童如山躺在躺椅上参与分家事宜。
分家继续进行。
童如山不能言讲。童白氏略表异议,就被族长好一顿一顿抢白:“如山不懂俗务,这才惹得一身债务,连累老父丧命,米铺一项是你大伯打理,如今平白让你二成已经吃亏了,你还委屈什么?”
童白氏哀哀哭泣:“九叔,米铺是我们产业,为何只有二成?难道药局,丝绸铺子出息,大伯二伯也只拿二成么?”
童致远理亏,却是强势压人:“你一个妇人懂什么?不要胡缠蛮搅!”
童白氏见族长黑了心肝,只得转而对着本门大叔公二叔公可偷哭求:“公公尸骨未寒,难道又要相公命吗?求大公公二公公做主?”
童如虎没想到童白氏一个妇人竟然这般难缠,甚是恼火:“这是族长与两位伯父的意思,你敢忤逆族长与长亲?”
童如山已经看出来,族长族亲们心已经偏了黑了,自己一死致命,知道无力回天了,拼力喊一句:“算了!”
童白氏哭倒在地。
怀瑜当时不满十二岁,亲眼见证了伯父合同族长霸占了自家财产,却使不出力来。唯有跟着母亲一起抹泪,哭爷爷死,哭父亲病,也哭自己无能为力。
最后一项分房产,大房二房再耍花招。
爷爷遗留拢共五套三进院子。
大太太罗氏吊梢眉一挑,又炮制一个理由,她说大房三少爷孙娶亲在即,二伯童如龙长子将娶亲,两房侄儿都需要新房。公中四套三进新宅子理该归分给大房二房所有。三房孩子小,住不着大房子。
罗氏提议道:“山壁脚那栋老房院,是我们家老祖宗发迹之初所修建,就给三房,祝愿三房从此发家致富,欣欣向荣吧。”
白氏当然不服:“自古没有叔叔给侄子腾房子的道理,难道侄子比叔叔好尊贵?既然老房院好,是风水宝地,就送给二侄子娶亲吧。”
大房三子怀琅闻言,忙着看向父亲打眼色,他可是一早看上三叔松涛苑,三叔做官不成,整饬房院甚是在行,松涛苑亭台楼阁,池塘水榭,甚是雅致,他已经对岳父夸下海口,在松涛苑娶亲。
童如虎瞪眼儿子,着他稍安勿躁。又给他的蛇蝎老婆罗氏使眼色。
罗氏一笑,振振有词:“说起来,三弟分老房院也是有根有据,原本老房三套房院,是从老三门分家所得,一家一栋甚是公平,三弟乃是弟弟,难道要跟兄长争论不成?要知道这老房院原本就是老三门分给我们公爹,公爹也是三门三子呢。”
这话就堵住三门大叔公二叔公嘴,免得他们再帮三房说话。当初三门九栋房院,破败的老场院房分给三弟,如今童如虎如法炮制分给三房弟弟,正是有样学样学先贤。
此话一出,三门来两位叔公虽然恼恨,却是涨红着脸没有出声了。
白氏遂道:“老房院一家一栋,我们认了老场院房,可是余下两栋呢?”
罗氏嘴角一丝讽笑:“另外两栋新建,乃是我们相公起早摸黑幸苦所赚银钱修建。三叔只会读书,三弟妹,你也并未襄助过家务,还想来分一杯羹么?”
至于把山壁脚就房院分给三房,大太太罗氏也有说法,大房二房一年后都将娶媳妇,没有一家子分开的道理。三房插进来就打散了,不如三房搬去山壁脚老房自成一统。
山壁脚那栋老场院房,乃是祖爷爷落户之时建造,当时只为赶工,以适用为主,进了院子就是大院坝子,方便晒粮食。紧着就是三间住房,两件厢房。后面又是一个大院子,用作堆放杂物,后院墙则是一排后罩房,乃是昔年帮工住房。
怀瑜爷爷当时分家所得,他因为生财有大道,不愿意跟哥哥们争产,情愿吃亏,根本不做数地方。
如今大房二房却堂而皇之为了儿子结婚,以不容置否态度,要求用这间老场院房换取怀瑜家四进大宅子。
怀瑜父亲气若游丝,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气得面若金纸,奄奄待毙,心中愤恨,眼角一行清泪,看来自己不死,两位兄长不会罢手了。
怀瑜母亲白氏当即痛苦嚎啕:“侄儿娶亲,逼得叔叔腾房子,自古以来就没听见过这个道理,我们不搬!”
罗氏已经在族里买通好了,嘴角噙着讥笑:“搬不搬要看族长之意,哪里由得你说?”
她是有恃无恐,族长哪里出了二百银子,她另外塞了五百两,五位长亲也是各自塞了二百银子呢!
白氏被他们一再打压,实在气不过,不顾夫君阻拦,愤而反驳:“大嫂当家,说银钱只有一千,我们认了。说铺子我们不会经营,我们也认了。谁让我娘家无权势,丈夫不做官呢?”
童罗氏顿时跳起来:“你休要胡搅蛮缠……。”
童如龙夫人蒋氏出身吏部侍郎府,虽然父亲死了,从小养成清高还在,一贯瞧不起三房妯娌,见一个村姑侃侃而谈,十分不耐烦,吊起眼梢一声咳嗽:“现在说得分家,扯什么家务!”
族长童致远见当官的二房太太开口,他家孙子还要开二侄子侄媳妇写举荐信入读上京书院呢,焉有不捧之礼。提笔要在分家文书上落笔公正。
怀瑜母亲忙着拉扯丈夫,怀瑜父亲只是双眉紧锁,两眼空洞茫然。
怀瑜至今不忘母亲是如何扑地痛哭。”公公方才下世,尸骨未寒,夫君病重在床,需要将息,此时此刻却要把我们从住房里赶出去,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我三房死也不搬。”
“各位叔伯都知道,公公立有遗嘱,房产铺面银钱一体均分。可是钱财是否均分,大家心中有数。大嫂说只有一千,我们认了。只是这房舍摆着五栋,没有再让我们吃了暗亏再吃明亏道理。侄子们要成亲,难道我的怀瑾不娶亲了?”
“他虽然不过五岁,总有长大一日。只求叔叔伯伯们看在我死去公婆,替我们两口子说句公道话!我夫君病重,这般搬来搬去岂非成心要人性命?难道我们不是童家子嗣嘛?一定要将我们这样赶尽杀绝?”
怀瑜母亲一壁哭,一壁磕头,怀瑜也跟着磕头,跟着哭泣,母女们哭声凄凉,希望这这些族里一些长老们心没黑透,尚余那么一点点羞惭心。
大家都长着眼睛,三房老爷子这些年攒下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大媳妇只给人一千两,如今又来多占房院,委实过分了。
几个长亲相互看一眼,大多默然,谁也不愿出头得罪童如龙这个官身。最终还是三门大太爷看不过去,发话说:“三侄儿媳妇言之有理!”
族长再是想偏私,三门本门大太爷都发话了,怎么也不能无视。
他不得已端出大公无私姿态,与几位长亲低声交谈,最后综合大家意见,大房二房的房舍,三房的银子,一栋雕梁画栋,环境优雅的四进庭院,一千银子贱卖了。
童志远打劫了三房,却是婊子立牌坊,人模狗样道:“老三病重,等他病好再搬家,反正你家娶亲怎么也要一年后,那就说定一年后搬走。我说这话你们依则好,不依,你们自去衙门公论,族里撒手。”
童罗氏一嗤:“进衙门谁怕呢!”
她叔叔就是县令,她有恃无恐!
二房童如龙也不怕打官司,却怕御史言官。怀瑜至今记得二伯母那一声:‘我二房给他一千就是!’
她命奶娘把银票丢给母亲,那也斜眼睛,恰如打发乞丐一般!
想起那声音,那眼神,怀瑜依然恨得慌!
“鱼儿,鱼儿,眯着了?到家了,下车咯。”
车架到了门前,白氏唤几声,怀瑜这方惊醒了到家了,抬眸瞧着熟悉的门楣,怀瑜眼眸瞬间湿润了,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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