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他的追问、他的痴情、他的威严……他所有攻势的一层一层包围下,她终是鼓起勇气对他道尽一切,恁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可洛敏便是洛敏,即便换了身躯,她的灵魂没有变,爱他的那颗痴心也从未改变。
玄烨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只在她出现时,他不禁想到他们满人的始祖是仙女吞果所生,因而也孕育了爱新觉罗一族,再经她动情的讲述,容不得玄烨再做怀疑。
“老天!敏敏,你怎可比老天还要作恶,对我隐瞒至今!若今儿我没瞧见你复选时亲手绣的香囊,你还要瞒我到几时!”玄烨惊喜,心里也如刀剜似的阵痛,抓着她的肩膀,微弱的光线下紧紧地盯着她。
原来三年前他们就近在咫尺,偏偏她对自己作恶,他竟也没能认出她!三年,他们居然错过了三年……他,居然冷落了她整整三年啊!
有一瞬间他竟然恨起了她,更恨自己,恨光阴徒然,恨相逢却不能相认!
洛敏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力道,脸色骤然雪一样煞白,咬住嘴唇失去了颜色,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你如何看到我绣的香囊?”原来是那香囊令他起了疑心,她原以为复选时他不会去看,而绣品会在复选结束后归入内务府处理,原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知道她又绣了一个菊样香囊,不想世事难料……原来真有“命里注定”这一说。
玄烨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也让她更确信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终于道出自己不愿与他即刻相认的理由。
她不能保证他在知道真相后会完全信任她,也无法断定他对自己的真心是否依旧……更重要的是,她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那样,她便不可能再去爱他了。
“傻瓜!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昏君,还是暴君?”玄烨抱住她的头,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
“我不告诉你,除了害怕,也不想老祖宗她们知道,我猜想老祖宗早知道咱们的事了,怕你对我像先帝爷对端敬皇后那样……。”洛敏抹了抹眼泪说。
玄烨不再问了,过去他又何尝没有相同的猜测,若是皇太后知道,想必皇祖母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她老人家是那样的精明、聪慧……也是那么的慈祥、和蔼,让他们不得不尊敬、不得不敬畏……
虽说如此,他也不能不承认,他对她的情分,一点也不亚于先帝爷对端敬皇后!可在他学的帝王之道中,又不能对她专宠,不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就是想回到你身边,只为看着你,你高兴我也跟着高兴,你伤心我也一样难过,就算你认不得我了,我也从来不后悔。”她没有告诉他,当年事发后,皇太后欲拆散他们,她有一段时间的绝望,若是没有穿越,没有进宫,没有认识他,也就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何必再未彼此劳心费神!可再见到他时,她又如何能欺瞒自己的真心啊!
洛敏的一句话仿佛打开了彼此心间的那道大闸门,情爱如火焰一般将两个彼此相爱、思念的人紧紧包围!玄烨用力搂抱住她,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两片唇瓣不留缝隙地贴住了她轻微颤抖的殷红小嘴,洛敏回应了他,顿时情火如沸,浑身燃烧起来……
再不用顾及身份,再不用害怕叫人拆散,此时此刻,他们的糅合由苍天大地作证,再不会有任何世俗流言!
许是受了缠绵氤氲之气的感染,篷船底下的池水“噗噗”沸腾了起来,鱼儿难以忍受沸水,全都疏散了穿游到了另一头,躲在荷叶下,学那一对进入极乐世界的爱侣一般,相濡以沫。
这一回,两个人终于了却了相思情债,融入了彼此的骨髓,忘却了时光,一次次贪恋彼此相依的欢愉。
过了很久,两人终于喘着气面对面坐起,替她一一整好凌乱的衣衫,捧着她云霞浸染、滚烫无边的脸颊,他身体里的情火又重新燃了起来,可他之前伤害了她、弄疼了她,他不忍心再置她于伤痛。
他硬生生压下了那股火焰,用一个急剧的动作将她猛地揽进怀中,搂得那么紧,仿佛要将两个人合为一体。
洛敏满脸红晕,露出羞怯而又沉醉的笑容,紧紧地靠着他。
苍天为媒,大地为妁,飞鸟、知了、游鱼……天地万物是见证他们白头到老的宾客,这艘小小的篷船是他们的新房,没有上好的酒宴,没有缤纷隆重的彩礼、贺礼,只有一对从小就相互爱慕、互为知己的甜蜜爱侣!
此时此刻,她已然是他的妻,他心目中的妻。
即便他的今晚属于她,明晚又去向别处;即便他口口声声自责他负了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怪他……这是她的决定,爱上千古一帝的最重要的决定!
也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洛敏;从她离开科尔沁,重新回到紫禁城,她也不再是爱新觉罗·洛敏。
她是重生康熙王朝的洛敏,也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众妃之一,是郭络罗·尔玉,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他的女人!
然而,她虽对他道尽还魂一事,却未曾讲明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她不想与他之间隔着一条深深的鸿沟,只想若无其事地、平安无误地陪在爱郎身边。
黑夜微弱的月光铺洒在那一艘小小的船篷上,泻下光华,留了那么一点微光给温存的一对爱侣。
洛敏半睁着水雾弥漫的双眼,闪动着熠熠情动的荧光,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瞧玄烨盯着自己,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直红到耳根。她不敢拿眼睛看他,害于娇羞。
玄烨也如抹了一层淡淡的水胭脂,光润照人。笑意在他嘴边浓浓绽放,他紧紧地搂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湿了大片的衣衫在微风的吹风下带来丝丝凉意,却依旧抵挡不住两颗火热的心。
他们依偎着彼此静躺在篷船内,只有一条粗黑的麻花辫隔在两人中间,没有任何人的打扰。玄烨又深情地盯住了洛敏,只觉心头仿佛灌满了蜜,甜得有些呼吸困难,一股欢乐在胸间回荡,就要奔突出来。终于终于,他和她在一起,真真实实地在一起了!
洛敏被他瞧得实在难为情,任性地转过身去,船身也确实瘦小,方能勉强容纳两个人,这一翻身,船便跟着晃动了起来,玄烨从后边搂得她紧紧的,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别动,再这么晃下去咱们要跟着这船一块儿遭殃了。”
话音刚落,洛敏便真的不敢动了,只是一味僵硬着身子,背后又热又湿,口中干涩,恨不得冲出船身掬一口池水猛灌下去,抑或是跳进水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想什么呢?”若非就着夜阑人静,他也不想忍着,只想对着苍天仰头大笑,可是那一腔青春的热血终是被他压制住了。
洛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想了想,问:“太子可好?”
玄烨怔了怔,不想她会问太子,那是仁孝皇后拼死生下的皇嫡子,正值三藩动乱,为稳定民心,也为这些年对于皇后的愧疚,他册立了年幼的皇嫡子保成(即胤礽,康熙二十年后按“胤”字排辈起名)为太子。
“太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很是像他额娘。”他的语气有些平淡却十分慈爱,对于皇后的愧疚怕是唯有将宠爱转移到太子身上才得以补偿。
“回宫后,我能否去看看他?”太子由玄烨亲自抚养,三年来,洛敏见不到他,自然也没有见过那个皇后拼死诞下的孩子。
过去只对这位小太子存有怜悯之心,如今更多了一分爱戴,明知自然不可逆,历史不可乱,可就着仁孝皇后的恩情,她仍是对太子抱有一丝希冀,兴许她只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都依你。”玄烨吻着她的发丝,心思却复杂了起来。他想,若是再早一点,若是她能早一点出现,若皇后是他身前的人……那该是何等幸福……可他不是皇父,她也不是端敬皇后,太子更不是他的小四弟……纵然心中再多渴望,也只能硬生生压到心底最深处,那是为了保她一生平安,平安留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
“你只关心太子,不问我么?”两人沉默了一阵,玄烨酸溜溜地问她。
洛敏握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说:“宫中频生不幸,三藩动乱又起,我知你并不好过。”
玄烨反握住她,轻轻摩挲她的手掌,“原来你一直留意着,既如此,你又如何忍心与我互为路人?”他满脸惆怅,即便明白她的苦心,可说不怨也是骗人的。
“那日殿选,若非皇祖母出言,只怕我真要撂了你的牌子,事后想来,你要叫我懊悔一生不成?再言后来花园相遇,你是真的敬畏,还是碍于姐妹在场,不愿表露心迹?……敏敏啊敏敏,你当真是折磨了我,又折磨了你自个儿啊!”说到后来,怨言只被满腔疼惜密密麻麻地包围住了,他哪里舍得她那般折磨自己,眼睁睁让她看着他和别的女子亲近。
“皇上是励志一统金瓯的圣明之君,如今又这般与嫔妾计较,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洛敏不想他过得太沉重,也不愿自己反复解释,只想让往事随风而散,此刻一心一意陪伴在他身边。
玄烨对她再了解不过,这一番话无疑是希望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你倒始终没变,说得总是在理。”
洛敏不出声,闭上眼睛想了想,终是把心里同样的问题收了回去,也许他变了,也许他没变,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在自己的身边,便足矣。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若变了,你岂不是认不得我了?我早说过,无论你是皇帝,还是三阿哥,咱们都要玩在一块儿,吃在一块儿,和你说一辈子的真心话……。”
玄烨收紧了手臂的力道,眸色却暗了几分,当年的誓言他不会忘记,也同样坚守着,只是世事无常,几个儿时的玩伴、儿时的知己,终有一个的誓言是随尘烟而散了。
“敏敏,冰月她……。”他的嗓音粗哑了起来,他不明说,洛敏似乎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康熙十六年了,历史上的和硕柔嘉公主也早该不在了……冰月,那个敢爱敢恨的小公主竟在她度日如年的时候离开了。
“我都听说了,我进宫那年三藩动乱,靖南王响应吴三桂叛乱,而聚忠并无反叛之心,于小月病重时请降,而后一年你又借探病之由命聚忠招降其兄……。”
“你竟如此以为?”他扳回她的身体,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洛敏心下一悸,玄烨却苦笑:“我承认,当时出宫探望冰月确实存在私心,可我也没忘记她身上同样留着爱新觉罗的血液,是我的堂姊妹,是咱们从小玩到大、一块儿说真心话的冰月啊!”
“对不起!是我思虑重,想得远,误解了你的心情……。”洛敏紧紧抱住他,终究是她考虑太多,他是皇帝,做事又怎能单纯只求唯一。然而冰月是她最为疼爱的妹妹,偏逢耿精忠叛乱时病重,玄烨那时去探病,叫她如何不忧心他另存心思?说到底,也是冰月病故,玄烨所做之事成了徒然,以至于她更加胡思乱想。
“也罢,你素来最为在意冰月,甚至超越了我,你有这份思虑也实属合情合理。”玄烨大叹了一口气。
“可惜,我能回宫,却瞧不到她最后一眼。”她靠他胸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待平息了动乱,我定会寻机带你出宫去看看她,看看她和聚忠的女儿。”
“女儿?”洛敏抬头看向他。
玄烨替她抹去泪水,说:“你不在的那几年,冰月生了个女儿,很漂亮,如今也有七岁了。”
她怔愣了一阵,心底似乎没有刚刚那样悲凉了,“叫什么名儿?”
“文梅,乳名洛洛。”
“洛洛……。”洛敏若有所思地唤着,原以为是个秀气的汉名,不想背后含义如此之深。
一晃十多年,当年的塔拉温珠子竟也有了子嗣;洛洛,多好的名儿,那里头蕴藏着多大的一份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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