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让三阿哥叫了憋屈后,又过了五日,铅云散去,笼上了明日光霞,如此晴好之日,本可结伙游玩,偏偏冰月于昨日向皇太后请了旨,出宫回了安亲王府。
忆起出宫,洛敏已有数月未曾回去探她的阿玛额娘以及那年幼的胞弟。前几日皇太后又提及简亲王的病情,令她多少有些担忧,于是,今早她也向皇太后请了旨,午膳后,便由人护送着出了宫。
隔了数月,简亲王府没有过大的变化,奴才们见到她顶多恭恭敬敬行礼。
“姐姐!”才跨进大门槛,一个幼小的身影扑面而来,抱住了洛敏,洛敏一看到德塞,心里就暖意融融。
“姐姐总算回来了!”方才那一声“姐姐”已让她怔愣,这会儿又听德塞一口生硬的汉话,不禁觉得讶异:“塞儿学了汉话?”
德塞扬起小脑袋,换了满语道:“嗯,学了十多天了,汉人的话儿真不好学!”
在宫里,三阿哥和冰月拉着她学汉话,回到王府,德塞出口又是汉话,洛敏真是哭笑不得,好似摆脱不了宿命。
“德塞这孩子也到了学龄,你阿玛特意请了满汉师傅教孩子们,难虽难,心思确实花了不少,做梦说,吃饭说,一见着你,也忍不住开口了。”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的额娘,嫡福晋踩着花盆底“橐橐”走来,嘴角含笑。
“敏敏给额娘请安。”
“孩子,许久未见你,让额娘好好瞧瞧。”博尔济吉特氏伸手攀上洛敏瘦削的肩膀,左看右看,又抚上她的小脸,眉头微皱:“瘦了。”
“额娘也瘦了,可是在替阿玛担心?”洛敏握了额娘的手,“听闻阿玛近些日子身子骨又差了,敏敏深居宫中,不得日日侍奉阿玛额娘左右,敏敏不孝。”
“傻孩子,阿玛若知你有这番心思便也够了,来,随额娘进屋见见你阿玛。”
“嗯。”
她牵了洛敏的小手,德塞跟在边上,进了屋,只见已有人坐在床边,手上端着瓷碗,另一手握着汤匙,正送药给脸色苍白的病弱男子。
洛敏认得,那女子面若桃李,眉如细柳,美则美矣,却相当目中无人,见了嫡福晋也没有起身行礼。
洛敏特意忽略了杭氏,喊了一声“阿玛”。
济度抬起眸子,正要起身,洛敏忙上前,“阿玛您躺着,身子要紧。”
“你瞧阿玛,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济度哂笑。
洛敏摇头,“阿玛不老,阿玛只是病了,谁都会得病,等阿玛病好了,就能帮着汗阿玛治理大清了!”
谁曾想到,当年讨伐郑成功的定远大将军如今只能躺在病榻之上,惋惜的同时,不免令人有些心酸。
洛敏虽与济度见面不多,可她身体里毕竟留着他的血,见他病魔缠身,心底多多少少有所触动。
“王爷,大夫嘱咐您要多歇息,这药……。”
“喝药能比和女儿见面说话还重要?咳咳……。”济度朝杭氏厉吼一声,不想动了肝火,引发咳嗽,杭氏得了白眼,心里直叫委屈,却故作强笑:“那等王爷与公主叙旧完了,妾身再命底下的人熬一碗。”
“阿玛,还是先喝药吧,误了时辰对病情没有好处。”洛敏并非帮杭氏说话,而是担心她阿玛的病况。
杭氏即便得宠,也不及洛敏在他心中的地位,这点,洛敏还是心感宽慰的,至少她的身份,可以让杭氏有所忌惮,不至于公然欺压她额娘和德塞。
“是呀,王爷,您先把药喝了。”博尔济吉特氏也在一旁劝说。
一个个全都盯着他,济度没法子,只能先喝药,等歇息够了再找女儿说话。
济度喝了药,一群人都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杭氏未打招呼,便从嫡福晋跟前昂首阔步地离去了。
“额娘,这个杭氏眼睛可是长在头顶的?”
“甭胡说,叫人听见了又要让那些个奴才乱嚼舌根子了。”
洛敏闭了嘴,心里却在给博尔济吉特氏叫屈,这个杭氏,当真是得宠而不把嫡福晋放在眼里!
“额娘有些乏了,你与塞儿玩着,要是有需要,找底下的人就是。”
洛敏瞧她一脸倦容,便让她去歇息,待她走后,又拉着德塞去了别处院子,趁着四下僻静,洛敏凑近问德塞:“塞儿,告诉我,这些年额娘过得并不好,对不对?”
德塞努着嘴,垂眸,额娘吩咐他不能说的,德塞一声不吭,洛敏多半是猜到了。
“那不说额娘,你呢?”洛敏又追问。
德塞心想额娘没有让他保守自己的秘密,便将这几日的苦楚一口气说了出来:“额云,喇布前儿抢了塞儿的小长弓,又弄脏了塞儿写的字,还常在背后道额娘不是,还有……。”
没有想到,这个喇布与德塞童年,竟是如此可恶!洛敏捏紧了双拳,那些人可以欺负她,但绝不可以伤害她弟弟!
“那你都跟额娘说了么?”
德塞晃了晃小脑袋,洛敏又问:“阿玛呢?”
洛敏又见他摇头,扶额插腰:“为什么不说呢?”
“阿玛病了,额娘身子也不好,塞儿不想他们担心,再说那个喇布坏透了,指不定会说我污蔑他!”德塞撅起了小嘴,洛敏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还真是仗着受宠,要将王府翻天了!
一个庶福晋生的孩子凭什么欺压简亲王嫡出的孩子!
“塞儿,听我说,这事儿咱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欺负人,咱也不能逆来顺受,你是阿玛嫡福晋的儿子,将来是要继袭爵位的,若他再耍小手段,你必须逮着机会告诉阿玛,知道么?”
“额云,你留下吧,你留下帮帮塞儿,塞儿一个人斗不过他!”小男孩儿拉着洛敏的手撒娇,极力央求。
洛敏无奈地瞅着他,叹了口气,“走!那个叫喇布的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从小到大,弟弟在孤儿院受人欺负,她总强占着出头,教训那些小子,即便现在穿越了,她在大清国,她的弟弟变成了简亲王的儿子,但依旧是她洛敏的弟弟!
“塞儿方才出来迎额云的时候,瞧见他在后院练习射箭。”
洛敏了然,忙向后院而去。
后院里,四季常青的松柏后,一丈开外立了靶子,那个身穿深蓝色紧身便服的男孩身影很快引起了洛敏的注意。男孩手持弓箭,搭上箭,拉开弓弦,正待松手……
“额云,那是塞儿的小长弓!”德塞伸手一指,大声叫道。
许是受了惊吓,男孩的箭射偏了靶心,勉强落在外圈。
出手不利,男孩恶狠狠地扭头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好你个德塞,居然……。”话说一半,看到德塞边上的洛敏,生生把话吞回了肚里,别人见着公主,哈腰低头忙着见礼,可这个喇布,鼻子指着天,眼睛也长到了头顶上。
长大了一岁,气焰倒也嚣张了,洛敏瞧不下去,走上前道:“方才的箭,射得不咋样嘛!”
“我……那是德塞捣乱!”戳到痛处,喇布瞪大了眼珠子,气呼呼道。
“哦?是么?若不是你抢了塞儿的弓,他又岂会跑来讨回公道?”
“谁抢他的!这明明是阿玛挑了京师顶好的工匠做给我的!”
“你胡说!你骗人!这弓分明是阿玛在我去年生辰送的,怎么会是你的!”
“你才胡说!你嫉妒阿玛疼我,所以不甘心,硬说这弓是你的!”
“我没有!我……。”
“够了!”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争得脸红脖子粗,洛敏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吓得他们都闭了嘴。
“都甭说了!你,拿着这把弓随咱们去找阿玛,这弓归谁,让阿玛瞧了自然见分晓!”洛敏知道,喇布是利用了德塞的弱点,明知道欺负他也不敢和阿玛额娘告状,于是也就助长了他的气焰。阿玛额娘被蒙在鼓里,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喇布一听要见阿玛,做贼心虚的心态便展露无遗,支支吾吾,站着不动。
“怎么着?没吃饱饭,腿软了?”洛敏瞅他,喇布咽了咽口水,“算、算了,就当我让给你好了!不就是一把破弓,拿去!”说着,将小长弓物归原主,想转身就走。
“站住!”洛敏立马叫住他。
“还想怎么样?”
“这事儿今儿作罢,往后你若再敢欺负塞儿,甭说阿玛那儿,就连当今皇后,怕是也饶不了你!”洛敏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放了狠话,只因他欺负了她弟弟,便是得罪了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对洛敏来说,德塞是与她同为一体的,她容不得任何人欺负他们姐弟俩!
有公主撑腰,喇布即便再嚣张,也不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德塞,从那以后,德塞过得安稳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同年秋七月甲寅朔,简亲王府发生了一场历史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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