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到承乾宫,淳于翌始终一言不发,荀香就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明明认识了一段日子,此刻却像被安排相亲初相识的两个人一样无措。
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荀香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淳于翌便把手边的一盘子点心推到她那边,“要是饿了,就拿去吃一点。”
荀香也不客气,拿过盘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了,她的喉咙又有点干,环顾了下大殿,只有淳于翌的手边有一杯茶,她走过去一把抢过来喝。等吃饱了喝足了,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说,“太子,我们拜过天地祖宗,算是正式的夫妻。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就问你一件事。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信任。”
“那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在信任你这件事情上,做得如何?可曾因为你出入宜兰宫,流霞宫,问过你一字半句?”
“没有。”
“可是你呢?”荀香向前倾了倾身子,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你跟绣宁,徐又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问过,也并不耿耿于怀。可是为什么你就要对表哥这么介意呢?”
淳于翌专注地看着她,“因为在太子妃的心里,萧沐昀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或许已经超过了我这个丈夫。”
“唉,你怎么就不懂呢!”荀香站在椅子上,“我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在军营里头,大家都把我当成男孩子。只有表哥把我当成女孩子,还给我买了第一身裙子。我喜欢表哥,就像你喜欢绣宁那样,我都可以相信你跟绣宁之间的清白,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你敢说绣宁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一个认识了十数年的人,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以谈心可以依赖,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难道不是一样的吗?淳于翌愣住,定定地看着荀香。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不会说话,也很笨。从敦煌到凤都,我就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小鸟,变得一无是处。皇宫对我来说很陌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要选我这样一个人做你的太子妃,刚开始,我并不是很高兴。可是经历了许多事,同你一道去永川之后,这样的不高兴慢慢改变了。”荀香的脸微微发红,却仍是鼓起勇气说,“也许你不爱听这些解释,但我今天在承乾宫等你,只是为了告诉你,大笨蛋,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淳于翌睁大眼睛,一时之间乱了分寸,慌了心神,他猛地站起来,怀疑自己刚刚没有听真切。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人之间,居然是她主动迈出了这一步,伸出手来,只等他来牵。
荀香低着头,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自己原本没打算说得这么直白,可是忽然之间好像有一股力道推着她,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出口了。她喜欢他,不知何时开始,亦无法控制。这样的心情,只有切身经历过,才能体会明白吧。
忽然之间,她被人直直地抱了起来。她还来不及惊叫,已经被放置在窗边的榻上。眼前的人眼神是炙热的,如同烈日当头,热浪滚滚。他的手掌也是炙热的,在他掌心的老茧摩挲她的锁骨时,一种自脚底而升的震颤,剥夺了她的神智。
他低下头吻她,却没有那种暴雨交加的激狂,而是温柔得就像母亲轻拍着婴儿的背,哄他睡觉。一吻能够天荒。
淳于翌很想深入这个吻,抛却所有的束缚包袱,只是用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心情,去做以爱为名的事。但想到这么一意孤行的后果,他仍是克制住了。眼前的少女衣衫凌乱,满面通红,眼神迷离,嘴唇上还留有光洁的水渍,任是谁看了,都会把持不住。
他坐下来,轻轻地为她整理好衣服,笑着拥抱她,“香儿,我很高兴。”
荀香第一次尝试被男人用这样极度保护的姿态拥抱,心中像小鹿乱撞一样。她其实只是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不想去依赖,但当这一刻真的有这样一个怀抱来容纳她,她仍然如同孩提时,第一次被抱上马时一样,欣喜若狂。
“香儿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骑马的?马术那么好。”
“很小很小的时候,记不清了。”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二蛮子这个外号?”
“你知道?”荀香抬起头,惊讶地问。
淳于翌的眼睛,像是晨露般晶莹剔透,“声名赫赫的敦煌小霸王,想不知道也很难。我知道你打过很多的仗,也受过不少的伤,一个女孩子能如此勇敢,十分少见。”
荀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主要是弟兄们都很相信我,左叔也教了我很多。”
淳于翌笑道,“左叔?是不是现在镇守敦煌的那个左奕青?”
荀香仰着头好奇地问,“太子殿下知道他?”
淳于翌搭着荀香的肩膀说,“香儿,我们商量件事吧?没有外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太子,叫我的名字。”
“可我……我……。”荀香难以启齿。
“叫我翌吧。这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唤的名字。不能拒绝。”
荀香被他眼神中的光芒所迷,鬼使神差地开口,轻轻叫了声,“翌。”
“香儿,我真是许久不曾这样高兴了。”淳于翌低头,把荀香紧紧地抱在怀里,贪婪地呼吸她身上淡淡的木梨花香,“自母后离去,再也没有人能给我一种踏实心安的感觉。一定是母后怕我孤单,就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来。”
“嗯。”荀香抬手回抱着淳于翌,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缺少爱,一直躲在自己冰冷世界里的小男孩。她愿意牵着他的手,把他一点点地拉到这个充满光明的世上来,不管需要用多久的时间。
本来是极美好的气氛,偏偏荀香的肚子又和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难为情地捂住肚子,问淳于翌,“有吃的吗?”
淳于翌扑哧一声笑出来,冲着殿外说,“顺喜,传膳!”
顺喜听到淳于翌的声音如此响亮,就知道事情圆满解决了,连忙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膳。
荀香虽然觉得自己平日在瑶华宫吃的御膳已经极尽奢华,可是当此刻看见宫人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直到整张桌子都没有空隙的时候才惊叹,太子不愧是未来的皇帝,她那御膳跟这个比起来,真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随即,她想到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淳于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她的碗里,“平日里我时常忙得没有时间用膳,等到饿的时候,御膳房的人也早已经休息了,多是自己溜到承乾宫的小厨房里头,给自己下一碗面吃。”
荀香很惊讶,“顺喜不给你弄宵夜吃吗?”
淳于翌叹了口气,喝下一杯酒,“小顺子那手艺,保管你吃过一次之后,这辈子就不想吃第二次。”
“想不到堂堂太子,经常吃不上饭,还要动手给自己做吃的,真有点可怜。以前我在边关的时候,等朝廷发军饷,发粮饷,只要慢了一点就会破口大骂,觉得是皇上故意怠慢。如今看到你还是太子就这么忙碌,那皇上肯定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以前错怪他了。”
淳于翌一本正经地说,“不仅如此,皇帝每做出一个决策,将会对整个国家有重要的影响。虽然群臣都帮忙出谋划策,但最后定主意的,只有皇帝一个人。好也好,坏也罢,他一人要为这个决定背负所有的后果。但施政无法顾及所有人,有的人好,必定有的人坏。虽然碍于皇权,百姓不敢明目张胆地说皇帝的不是,但关起门来,肯定有不少人在骂。”
荀香其实很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像以前军中每次发饷的时候,老爹总想给那些勤奋努力的人多发一点,但那部分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肯定会为了这件事情心生不快。但如果不发,那些小部分人又会觉得,凭什么自己比别人杀了更多的敌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得到的都是一样的。无论发多发少,总有人内心不平。这世间事,做不到十全十美,但求无愧于心。
淳于翌拍了拍荀香的脑袋,“在想什么呢?再不吃饭菜就都凉了。”
用过晚膳,淳于翌吩咐顺喜派人把荀香送回瑶华宫中。顺喜惊讶道,“殿下不留太子妃过夜?”
淳于翌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过什么夜?”
“可是在温泉行宫的时候,你们明明都……。”
“哪那么多废话?你真以为本太子不敢把你扔到冷宫去当总管是不是?”
“是,奴才这就派人送太子妃回宫。”顺喜悻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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