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绣宁出天牢那天,天气晴好。来接她的珊瑚喜极而泣,“小姐,您终于平安出来了。”
李绣宁伸了伸懒腰,怡然笑道,“在天牢里面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处处担心遭人算计。我只是很好奇,炎贵妃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珊瑚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据说那个叫半月的姑娘也被放出来了,还是贵妃娘娘亲自向皇帝说得情。”
“哦?这可真是奇怪。”
“是呀,前几天太子还一筹莫展的,今天小姐就被放出来了。”珊瑚看了看四下,把一个东西交给李绣宁,“那个姑娘临走之前,要奴婢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姐。”
李绣宁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十分有劲道的笔迹。
莫失莫忘。
这个笔迹出自谁,一目了然。怪不得此事能够圆满解决,恐怕炎氏家族的什么把柄被某个人抓在了手里,又借此威胁炎贵妃,炎贵妃才肯放过自己吧?某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真是一肚子坏水。但他来了,就在凤都,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珊瑚,太子妃怎么样了?我在天牢里面听说李绥把她打伤了?”
珊瑚有些内疚地说,“嗯,都是为了奴婢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好已经醒过来了,这两天在调理身体。小姐要去看她吗?”
“我们回宫先换件衣裳,稍后去瑶华宫看她。”
荀香自醒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被人拆了再重新拼起来的,浑身哪里都疼。连抬头喝药都能把她疼得龇牙咧嘴。好在她身体底子好,过了几天就慢慢地恢复了元气。淳于翌每次来,不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就是在窗外远远地看一眼,看到她气色越来越好,也就慢慢放心。
顺喜不解,“殿下为什么不进去?”
淳于翌摇了摇头,“她不看到我可能好得更快一点。”
身后有人说,“殿下真的这样以为吗?”
淳于翌转过身去,见李绣宁立在身后,精神饱满,笑容轻柔。他高兴地说,“绣宁,你终于没事了。”
“让殿下挂心了。”李绣宁朝宫中看了看,轻声问,“真的不进去?”
“政事堆叠如山,我先走了。”淳于翌拍了拍李绣宁的肩膀,“稍后去宜兰宫看你。”
李绣宁只得行礼,“恭送殿下。”
珊瑚看着淳于翌离开的方向,不解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明明很关心太子妃的样子,却不肯露面。这样太子妃怎么知道殿下来看过她?”
“珊瑚,越是在乎的人,越会小心翼翼。你还没有喜欢过人,所以不会明白。”
珊瑚脸色微红,嘟囔了一句,“小姐,怎么好端端地取笑起奴婢来了。”
李绣宁笑道,“好,不说你了,我们这就进去吧。”
“绣宁!你回来啦!”荀香一眼看见李绣宁,高兴地坐起来,拉着她的手,“还好还好,跟我离开皇宫的时候一样漂亮,就是瘦了一点。我攒了很多很多好听的故事,想要说给你听。”
李绣宁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手背,“好,有时间我听你慢慢说。但是现在,我有一个故事要说给你听。有时间吗?”
荀香用力地点点头。李绣宁给绿珠和珊瑚分别使了个眼色,她们便带着殿上的众人都退得远了一些。李绣宁倒不急着说故事,反而问了荀香一个问题,“荀香,你可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与太子青梅竹马,彼此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有时也会牵动我的心,但那与喜欢是不同的。真正的喜欢,是可以为对方生,可以为对方死。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最本能的反应,就是要保护对方。”
“我知道,你对诚王,才是这样的感情,对吗?”
李绣宁叹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他的母后当年并不受宠。和你们一样,皇后和皇上的姻缘,是因为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而皇后那时已经有了心爱之人。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一直很僵,连带着也不喜欢殿下这个儿子。这也是为什么,公主能够承欢御前,而殿下一直都跟皇上不亲近的原因。”
荀香其实略微知道皇上和皇后不和的原因。当年叛变的宇文家,就是皇后的母族。而荀梦龙曾是宇文渊手底下的一名猛将,因为率部奋力抵抗宇文渊,拖延了宇文部攻打凤都的时间,导致援军及时赶到,镇压了宇文家的叛变。荀梦龙也因此晋升为护国三大军的将军之一,镇守敦煌城。
李绣宁接着说,“皇后离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殿下都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阁楼里面,不与任何人说话。后来那个阁楼不知为何起了火,殿下被当时还是普通禁军士兵的罗永忠拼死救了出来,但大病了一场。那时,皇上一次都没去看过。大佑皇太子的身份表面上非常风光,可殿下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所以他一旦得到,就会拼尽全力去守护。而你,就是他想要守护的人。”
“我……。”荀香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圣旨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改变的命运不代表就不能得到幸福。”李绣宁的眼睛,剔透得像是一块水晶,“荀香,为什么不尽力试试?难道你对殿下,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荀香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安地低下头。怎么可能没有?他吻她的时候,抱她的时候,心跳都快得像野马一样。她从前跟表哥并肩坐在一起,虽然很舒服心安,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对表哥的,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对他,却是不能控制的心动。
李绣宁看见荀香的表情,知道已经有了些眉目,索性再下猛药,“殿下每日都来看望你,却不敢进来,怕你不愿意见她。”
“什么?我明明没看见他呀。”荀香向外看了看。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若能跟有情人相守,则是天大的福分。我没有这种福分,很多人也都没有,所以你一定要珍惜。”
荀香心中有一种冲动,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把绿珠叫了过来,“帮我梳妆打扮一下,我要去承乾宫。”
绿珠欢喜荀香终于开窍,向李绣宁点头致谢。
李绣宁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敬候佳音。”
淳于翌与月山旭分别,回宫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顺喜在宫门前走来走去,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小顺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淳于翌叫了一声。
“殿下,您可回来了!”顺喜手指着东宫的方向,火烧火燎地说,“太子妃等了您很久了,说非要见到您。”
淳于翌听了,眉头微皱,“身体还没好,怎么可以如此乱来?”
“奴才劝过了,但她怎么都不肯走,现在还坐在宫门前等呢。”
“还不快带路?”
“是!”顺喜走得极快,不经意间回头,却看见淳于翌停了下来。
暮光犹如一块覆盖于天地间的橙色细纱。空中的飞鸟,湖中的游鱼,好像皆已入画。淳于翌伫足,望了一眼承乾宫的方向,宫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她双手托腮,好像正看着远处的落日出神。
淳于翌在心中暗暗自嘲,明明是放不下,却又不敢主动靠近。就像儿时曾经祈求过父皇来听他背诵诗文,从白天一直等到黑夜,父皇却始终没有出现。于是,他跑到母后跟前哭闹,母后除了抱着他叹气垂泪,什么都做不了。大了之后,父皇似乎改变态度,想要与他亲近些,他却有些害怕。害怕那些是不属于自己的,到头来只会让自己更伤心失望。
有的时候,他真的讨厌生在帝王家。他讨厌那些对于寻常人家最平凡的感情,到了皇宫里,变成了奢望。
冷不防地,荀香往淳于翌这边看了过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奔下石阶,往这边跑过来。
淳于翌后退了一步,想要转身走掉,顺喜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太子,太子妃都看见您了,这样走了不好吧?”
“小顺子,你敢拦我?”淳于翌挑了挑眉毛问。
顺喜用横竖都是死的心态说,“奴才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不是比猜来猜去来得容易吗?太子只要问太子妃,是不是喜欢您,愿不愿意跟您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淳于翌看着这个自小伺候自己的奴才,又回过身去,恰好荀香已经跑到了他的眼前。
他轻轻地说,“走吧,回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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