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绶随后告辞离开,书容闷闷的过了几日,廉正几次欲与书容语重心长的谈一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保绶离去不久便是六月初一,再过四日便是书容的十三岁生日。这十三岁真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年岁,女子但凡有了十三,便是一大堆的事情接踵而来,比如书容就要面对选秀,面对嫁人,面对婆家,如今书容最苦恼的便是那选秀,被皇上选去了是件恐怖的事,皇上没看上随意指给那个皇子皇孙也是件恐怖的事,书容觉得在选秀一事上唯一十全十美的结局便是皇帝老儿没有看上自己,然后把自己指给保绶,书容躺在院子里呆呆的想着,想着想着便傻傻的笑了,不过书容还算头脑清醒,有点自知之明,就凭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靠上保绶这高帅富,还是有那么点距离的,除非阿玛在明年选秀前能升个不错的官儿。
于是书容又忍不住长叹一声,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当真是姻缘场里恒久不变的真理啊。
瞅着头上的阳光烈了些,书容赶紧的起身回了正屋,这六月天,也就早上的太阳能晒一晒了,稍一过时辰,便灼得人心慌。
正屋里丁香一如往年,捧着直隶来的各样礼盒享着眼福,书容进去时丁香正对着一尊珊瑚树直流口水,书容望着她扑哧笑了,道:“收收下巴哈,别把这尊珊瑚搞脏了。”
丁香赶忙的抬手在下巴上抹了抹,问书容道:“我听说是珊瑚很值钱的,大舅老爷往日里是也挺大发,但这次格外的大发呢!”
书容也弯着腰将摆在长案上的礼品一一过目一番,道:“大舅舅说,汉人家管姑娘十五岁叫及笄,及笄的姑娘便可嫁人了,我们旗人十三岁便入宫参选,这十三岁便与汉人的十五一般重要,是以大舅舅特特送了这么尊珊瑚来。”
丁香哦了一声,道:“难怪呢,其他表姑娘表少爷们送的礼也都较往年厚重些。”
书容点点头,又道:“你把这尊珊瑚用红布包起来收好,日后二嫂子进了门,就拿这个当贺礼。”
丁香微微张了张下巴,最后啥也没说,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尊珊瑚进了里屋。
说起崇礼的婚事,书容便有点发愁,大舅舅在信里说过两月就派人来接她去直隶,眼下二哥的婚事却还没敲定,算起来这时间紧得慌,若是自己去直隶前家里还没得个能管事的,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眼睁睁看着继母又把权柄握回去,继母吃了这次的亏自然是学乖了,大权一旦抓了回去,那可就不会再弄丢了。
于是书容叫丁香把长案上的礼都收好,随她一同往崇礼姨娘那里去。
崇礼姨娘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算算日子,也就是书容去直隶的那段日子临盆。
平人在小院子里扫洒,见了书容,马上放下扫帚过来行礼,又去里屋叫唤姨娘,姨娘正坐在屋内逢着小孩子穿的坎肩,见了书容忙笑着放下针线活,扶着腰欲起身,书容赶忙快走两步去扶住她,道:“姨娘如今这么不便,还行什么礼,快快坐下罢。”
姨娘笑笑,请书容坐,待书容坐了她才慢慢的又坐回去。
书容看着针线篓里放着的一件尚未完工的坎肩,觉得甚是可爱,就是花色多了点,便笑问:“姨娘这是给弟弟做的什么坎肩?花样儿挺多的。”
姨娘面上微微笑着,轻声细语说:“这叫百家衣。”
百家衣?书容倒没有听说过,便问什么是百家衣,姨娘望着书容笑笑,说:“三姑娘看这坎肩,花样儿颇多,颜色各处都不同,这些都是往各家乞了来的,缝制在一起便成了百家衣。”
书容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姨娘笑笑,又道:“老人们说,穿了百家衣,能活七十七。”
书容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七十七,如今的七十七,倒也算是长寿。
两人坐着说了些百家衣的事,又吃了些果子,书容便将话说到崇礼娶妻一事上来,书容与姨娘道:“我虽掌着家,但因是二哥的婚事,我这做妹妹的不好插手,所以这事儿上阿玛便只与额娘商议,阿玛也不曾与我提起这事的进展,不知道姨娘这里可有消息。”
姨娘停了手上的活计,望着书容道:“四爷昨日晚饭后来看我,倒是与我说起了,说官媒们给了几个好人选,一个是隔壁府一知县家的姑娘,虽是庶出,却贤能得很,与二少爷也算般配,一个是爷治下武冈州一举人家的姑娘,嫡出的姑娘,说也很贤惠能干,还有一个,便是那昭陵书院院长的二姑娘,说知书达理,长得也甚是出挑的。”
书容细细的听了,又问姨娘道:“那阿玛倾向于那一个?”
姨娘道:“爷倒是没说中意哪个,只是来问问我的意见。”书容笑笑,“那姨娘有什么看法?”
姨娘听罢低了低眉,又抬眼看着书容道:“三姑娘是这府里对我与二少爷最好的人了,我在三姑娘面前便也敢说些心里话,我虽是姨娘,但到底是二少爷的生母,心里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我不望他如何风生水起处处得意,只望他每日平平安安欢欢喜喜的,成家是一辈子的事,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影响他一辈子,所以我不看重姑娘家是何家世,倒是看中姑娘的人品性子,能好好的照顾好二少爷,讨得二少爷欢心那才是好的。”
书容听后温和的笑了,说姨娘所言极是,姨娘笑笑,又道:“其实说亲这等事,还是做父母的亲自甄选的好,媒人不论是官媒还是私媒,哪一个不是把对方吹捧得百里无一,都是为着成事之后的那几两银子。”
书容点点头,又道:“姨娘说的在理,只是阿玛成日忙着衙门里的事,额娘那头,姨娘也知道,若是往日或许她会尽一尽心,可是如今她哪里会情愿去给二哥折腾这档子事,不过是阿玛逼着她才不得不在媒人面前撑撑面子罢了,要亲自甄选,那是极难的。”
姨娘也点点头,说那是,又道:“不过官媒说的三人,我倒是见过那院长家的姑娘一次。”
书容见姨娘面上神色愉悦,眼神中略带欣赏之色,便料到姨娘是看中这姑娘了,遂笑着听姨娘继续讲,姨娘道:“那还是去年的事了,四奶奶当时还没有小产,爷叫我去庙里给四奶奶祈福,在大殿上磕头时,旁边蒲团上跪着的正正就是那姑娘,原是她家额娘身子抱恙,她那日是去给她额娘祈福的。”
书容抿着嘴笑笑,说:“她是个孝顺的。”
姨娘嗯了声,又道:“因我俩一并跪在大殿,后又在大殿门口的解签处遇上,便与她说了几句话,那姑娘言辞举止,甚是得体的。”
书容遂笑笑,说:“看姨娘这神情,应是中意这姑娘了!”
姨娘稍稍有点不好意思,说:“书香门第,那院长又常年教书育人,养出来的姑娘应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话书容是极赞同的,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说的便是这个理。书容笑笑,又细细的打量番姨娘,姨娘如今也不过三十一二,想曾经的世界,三十岁这个层次累积了多少剩女啊,可姨娘如今却已熬成婆了,这生活呀,书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叹,随后起身与姨娘告辞,姨娘挺着个大肚子书容便不让她送,姨娘遂叫了平人来,送书容与丁香出去。
平人与丁香并行在书容后头,丁香瞅眼平人,见平人眼睛红红的便皱了眉,说:“你怎么老是哭,你究竟有多少眼泪呢?”
平人抖了抖肩膀,说她没有哭,书容在前头走着,自然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可她这伤心是在所难免的事,既然选择了崇礼,势必就要承受这一切的痛苦,就如同书容本身,若是真去选择保绶,将来只怕也得受一番折磨,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爱也许可以一对一,婚姻里却理所当然的百花争鸣,而在那百花齐放的婚姻里,一对一的爱指不定也经不住几年的消磨,就如同廉正与赫舍里。
书容想着又是一阵长叹,这往后的日子,叫她既憧憬又惧怕。书容想着自己的事,身后平人已被丁香说得一阵抽鼻子,书容遂顿了步子回身,语气轻缓的与那平人道:“不要哭了,哭也于事无补,你若受不了,大可放弃,不想放弃,便咬牙受着,回去伺候姨娘吧。”书容说完便领着丁香走了。
平人红着眼睛立在那里,将书容的话反反复复的想着,最后泪珠儿一滑,哽咽着回身做事去。
廉正当日晚饭后把书容叫到了书房,面上甚是欢喜的与书容道:“你二哥的婚事算是说定了。”
书容微微一笑,问是谁家的姑娘,廉正笑笑,说是那昭陵书院院长的姑娘,书容听后心里微微放了些心,又问廉正道:“阿玛可见过未来的二嫂?”
廉正笑笑:“自然是见过的,收儿媳这等大事阿玛岂能不上心,官媒起先说了三个姑娘,阿玛都一一见过。”
书容听后心里彻底的放了心,又问好日子安排在哪一日,是不是得着手准备喜事了,廉正笑道:“日子还没选定,你大舅舅八月份派人来接你,日子应就定在七月末八月初吧,待与女方家长商榷后再定具体的日子,你最近就辛苦辛苦,准备打点你二哥的婚事。”
书容笑着点头,廉正顿了片刻后又道:“这事儿阿玛准备叫你额娘来负责,你就帮着她的手,毕竟你还小,没有办这大喜事的经验,万一哪里做得不周全,叫女方不如意了可是不好。”
书容虽不情愿继母出头,但阿玛说的却是在理,姻亲乃大事,疏忽不得,便笑着点点头,廉正见书容犹豫了片刻,便笑着安抚书容道:“待你二嫂子进门,就叫她跟着你学习掌家,日后你去了直隶,她也好得心应手的接过大权。”
书容听后便安心的笑了笑,只要不让继母继续当权,那么什么都好商量啊!
父女俩正说着话,忽有小厮敲门来报,说松佳氏院子的梧桐有事回书容与廉正,书容皱皱眉,不知道是什么事须得回了自己又回阿玛?待那梧桐欢欢喜喜的进来将话一说书容才明白,还当真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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