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杀过来了?”陈信心头一阵憋闷,他不就是喊这个姓萧的过来问几句话嘛,这就赶紧杀过来了。这才刚开始而已,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地位就已经开始下降了。以后还怎么得了?小白脸果然在哄女孩子方面有一套。陈信心中沮丧,面上对萧舜钦也不似方才那么温和了。
他继续端着长辈的架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一会儿她问你话,你什么也不许说。你可得记好了,要进我们陈家的门,还得我说了算!”
萧舜钦再一次无言以对,他垂首恭敬的答道:“遵命。”
陈信轻轻嘘了一口气。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陈梓坤让侍女在门外等候,自己快步进来,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父亲仍然端着一副他自认为的长辈应该有的威严,萧舜钦则态度恭谨的坐在一旁,但陈梓坤却从他偶尔掠向自己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揶揄和戏谑。她不禁微蹙眉头,父亲一定是把自己的老底都揭开了!她心头涌上一丝懊恼和难堪。但此时她也不好表现出来,思索片刻,她面上做出一副无谓的神情,轻描淡写的对萧舜钦笑道:“萧先生别介意,我父王性格诙谐,最喜欢玩笑,你要是当真就着了他的道了。”说着又转向父亲,特意加重语气问道:“您说是不是?父王?”
陈信哈哈一笑:“是啊。呵呵。”
陈梓坤生怕父亲再说出些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脸上做出一副刚想起什么的神情说道:“父王,我进来时,好似听到春草说母后在寻父王。”
“哦?那我回去了。”陈信立即起身抬步快走,又觉得这样显得很没威严,他特地放慢了动作,冲萧舜钦略一点头,然后不紧不慢的朝门外走去。
陈信一走,屋里只剩下了两人,陈梓坤越发显得尴尬,她试图挽回一些颜面,便清清嗓子微微一笑对萧舜钦说道:“我父王觉得只有先修身齐家的人才能够平天下,所以呢,他就问了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还望先生不要介意,他的话你听过就算。”
“哦,是吗?”萧舜钦淡然回应一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桌上的书册。陈梓坤一看觉得那书十分眼熟。
她本想顺手抽过来看看,又觉得十分不礼貌,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先生看的是什么书?”
“哦,这是陈王赠于在下的——《诗集》。”
陈梓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父亲又开始炫耀自己的佳作了?她立即反应很快的说道:“这本《诗集》中收录的不仅有父王的游戏之作,还收录了城中流传的儿歌什么的。大部分是下里巴人之作,与先生这等阳春白雪之风大不符合。”说着,她便动手去抽《诗集》。
萧舜钦语调平静的接道:“这里面收录的好像都是公主殿下的诗作。”
陈梓坤:“……。”
萧舜钦款款起身,冲陈梓坤一拱手:“殿下,臣告退。”
陈梓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生慢走。”
“还有,”萧舜钦走到门口,又特地转过身正色道:“殿下早年的诗风和陈王可算是一脉相承。殿下以后用计可参详陈王,出人意料方能出奇制胜。”
“先生评价极当,我受、教、了。”
萧舜钦颇为满意的飘然离去,陈梓坤瞪着他的背影,站立片刻,然后气呼呼的抓起《诗集》就往后堂冲去。
守在门口的陈六子一见公主这副架势,不禁抚额自叹:怎么又杀回来了?
室内。陈信正得意洋洋的跟妻子炫耀自己的聪明。
“哼,老伴,你说我这几个问题提的是不是全部切中要害?这叫做棒槌打石榴——全部落到点子上。说话就得开门见山,绕了一大圈子,还不直接问得好。宝儿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说话做事爱兜圈子,不直接……。”
“父亲——”陈梓坤一声无奈的控诉打断了陈信的侃侃大论。
“唉哟,闺女,你这是咋了?谁让你受委屈了?”陈信一惊一乍的问道。
陈梓坤把《诗集》往桌上一扔,用委屈的口吻说道:“父亲,外面传言都说我身上有匪气,女儿为了陈国的形象,为了不辱父亲的大名,为了能让得到中原士子的认可。整日小心翼翼的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女儿这一番苦心如今全被父亲搅合了。您怎么能把我小时候的糗事往外说呢?您这让外人怎么看看我他们以后还会尊重我这个储君吗?呜呜……。”
陈信“啊”了一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这……这,为父当时没想那么远。我保证以后再不这么做了。”
陈梓坤仍然不依不挠,陈信挠挠头嘀咕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吧,我的事你娘亲都知道……。”
“父亲,这不一样!”
“也是哦,这人都还没到手哪。”
文丹溪见女儿有暴走的倾向,连忙温声劝道:“宝儿别闹了,你父亲以后改了不就行了。”
陈梓坤见母亲一发话,只好停止闹气使性。
酝酿片刻,她正色道:“我本来是有事禀报父亲,被这一耽搁都快忘了。”
陈信对女儿心存歉疚,暗暗决定只要她说的事情不太离谱他都尽量答应,打定主意,他便温和的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陈梓坤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事有点难办。催先生是我历尽千辛请来的大才,若是给的官职太小,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的嫌疑,也会寒了其他贤士的心。但是若给大的,眼下又没有空缺,父亲看这该如何是好?”
陈信想了一会儿,也有些踌躇。
他一脸为难的说道:“这不大好办,你二叔和周先生他们为了陈国没少费力,无缘无故的总不能就这么将他们直撸下来吧?”
陈梓坤见时机到了,便慢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自然明白父亲的难处,可是爹爹也该想想,他们一向只服父亲,又对女儿继承君位颇有看法,以后难免会对女儿有不敬之处,女儿若是罚他们,与情理不合;若是纵容他们,国法难容,众人不服。万一再有些闪失,岂不是毁了他们的一世英明?”
陈信点点头:“依你说怎么办才好?”
陈梓坤眼珠一转,接着说道:“父亲也别急,您这两日抽空宴请那一帮功臣好好叙叙旧,然后席间当场赐他们良田好宅,再加封一下他们的子女。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然后静观其变。女儿自有打算。”
“哦,那好吧。”陈信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女儿会让他直接开口呢,他实在张不了这个口。
陈梓坤目光炯炯的盯着父母看了一会儿,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上前说道:“爹爹,我看到了你们当年写的诗作了。嘻嘻。”
“啊——你说什么?你这个小狼崽子——”陈信一阵惊讶,老脸涨得通红。
陈梓坤身子轻巧的一闪,跳到了门口,扒着门框说道:“爹爹,您现在能明白我方才的尴尬和难堪了吧?以后来陈国的贤才多着呢,您可别再像这次这样了。”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夫妻两人一脸尴尬的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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