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转身驻足观望,陈梓坤一看这队人马虽然队形有些散乱,但总体尚好。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文杰程金朱晃三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陈梓坤面前,躬身下拜,一脸惭愧的说道:“末将愚钝,无功而返,请大王责罚。”
陈梓坤朗声一笑,神情和悦的说道:“好了,敌方早有察觉,你等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功劳。”
三人再次躬身一拜,静静的跟在两旁,随着陈梓坤一起入城。
当晚,陈梓坤再度聚将商议军事。斥候再次送来军报:魏军骑兵先到,步兵正在陆续到达。陈梓坤之意是,趁对方的大军还没全部到达,先下手为强,以便扰乱对方的布置。众将对此看法不一,争论不休。
萧舜钦和苏放难得看法一致,建议陈军以静制动,等援军到达后再作打算。陈梓坤深思半晌,最终还是接纳了两人的建议。
陈梓坤以静制动,崔泽却是先下手为强。次日中午,崔泽派张固为先锋,亲率大军八万,前来卫州下战书。苏放和萧舜钦同时力谏大军入城,避敌锋锐。
“魏军初来,士气正盛,大王不可与之争锋。而且魏军中猛将云集,我军无人可与之匹敌,若与交交战失利,必定大挫我军锐气。”陈梓坤虽然觉得不甚痛快,但经过一番冷静思索后,仍然接受了两人的劝谏,闭门不战。
崔泽讨战不得,待到魏军步军全部到达后,便下令强攻卫州。二十万魏军将卫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陈军守军立在城头之下,看着城下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呐喊声此起彼伏,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前次是他们围攻别人,这一次却又颠倒了过来。双方血战两日,卫州城仍然安然无恙。天公作美,在魏军围城的第三日,便开始下起了绵绵春雨。魏军冒雨撤回大本营。卫州之围暂时缓解。
这日,陈梓坤正在书房观摩中原水图。突听士兵惊喜来报:“索将军到了!”陈梓坤不由得一阵欢喜:“快宣他进来!”
半晌之后,就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索超先在门口跺跺脚,抖掉蓑衣上的雨水。他看上去比以前更黑更壮些,卷曲的黑发湿淋淋的贴在额际。他阔步迈进书房,仍旧像往常一样姿态生硬的一躬身,说道:“大王,我来晚了。”
陈梓坤笑着摆摆手:“没有。索将军这一路行来也不容易。”
索超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答道:“还行吧。只有四五波敌军阻拦。”
当晚,陈梓坤再度聚将商议战法。援军已到,众将一致主战。
隔日上午,天气放晴。魏军再度前来讨战。前锋仍是张固。只见他立马横刀,声若雷奔,傲然冲着陈军挑衅:“谁敢与吾一战!”
话音刚落,城门咣当一声大开,从中飞驰出一员大将,身后跟着数千骑兵,这一千多人,多是碧瞳深目,身材高大,那些马匹也俱是膘肥体壮。张固早就听说陈军中有一员猛将名叫索超,是塞外胡人。他手下的两千胡骑锐不可当。今日一见,不由得心生不忿,当下拍马上前,定晴瞅了片刻,哈哈一笑:“难道我中原无人了?陈王竟让你这等蛮夷野种出战?”索超一声不响,拍马舞刀直取张固。张固挺刀迎击。一时间刀枪相碰,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真是人恶虎,马似游龙,双方将士看得眼花缭乱,心生感慨。两方士兵同时擂鼓呐喊助威。两人战了六十回合,仍未分出输赢。两马呼啸交过,暂息片刻,接着再战。又战了数百回合,仍未分出输赢。此时,天色已过正午,两人此时累得汗出如浆,饥肠辘辘,身下战马也呼哧呼哧直喘气。
这时一直在城门关战的关胜杨四等人等得心焦。一见这情形,立即高声请命:“大哥,我等一起冲上去宰了这帮魏狗!”
索超举刀一喝:“杀——”关胜杨四一声招呼,两千胡骑像下山的猛虎一般风驰电掣的向敌营冲去。魏军精若铁骑立即出阵迎战。
接着卫州城中的陈军一涌而出,像汹涌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两方士兵兵对兵将对将,厮杀绞缠在一处,一时间,战鼓轰隆,号角齐鸣。喊杀声连天彻地。张固不管旁人,只领着二十名亲卫围杀索超,关胜见状,立即调拨二十名兄弟护卫着索超。两人再次缠战起来。张固见用刀胜不了索超,两腿一夹马肚,后退数十步,他一边后退一边弃刀换箭,拉满大弓,对准索超就是一箭。索超早有预料,身子往下一趴,张固的弓箭走空。张固正要再射,忽听得耳旁一阵风声,他哎呀一声,本能的将头一偏,一支利箭堪堪擦着他的耳朵而过。张固暗道一声:好险。他不再与索超缠战,掉头一转,拍马冲入军中,对着如山的陈军就是一番乱砍。
索超也不再追击张固,而是带着他的两千弟兄,如狼似虎的横冲敌阵,遇将杀将,遇兵杀兵,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魏军的阵形便开始散乱起来。
陈梓坤一直在城头冷静的观战,此时见魏军似有败象,当下飞奔下楼,亲自率领八万大军冲出城去,排山倒海一般冲向敌阵。双方正在苦战之中,陈军猛地增加了这一番生力军,顿时形势大变,陈军压倒性的优势显现出来。魏军开始节节败退。索超手中令旗一挥,关胜带着五百胡骑急忙跟上直取张固。杨四边发三箭射死魏军的护旗手。魏军迅速更换旗手,杨四拉弓再射。魏军连失三名旗手,张固咬牙怒骂,最后干脆夺过大旗,亲自护旗。索超带人穷追不舍。魏军且战且退,陈军紧咬不放。双方进入了山坳中的一处峡谷地带。
就在这时,忽听得四周鼓声大作,喊声连天。崔泽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杀气腾腾的奔来。陈军无丝毫恐惧之色,照常拼杀。崔泽一加入厮杀,战场形势再次为之一变。刚才大露败象的魏军立即重新抖擞精神,两股大军合力拼杀,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张固大眼一扫,顿时计上心来。他单骑冲出战阵中间,趁着混乱朝边缘摸去。索超虽一直盯着他,无奈被人山阻隔,一时无法赶到。张固反向陈军聚集最多处冲杀,陈梓坤此时正领着她的百人卫队,猛力杀敌。张固远远的瞄准陈梓坤的战马,嗖的一箭射去。不想却是一箭射偏,陈梓坤身旁的一边小兵却中箭身亡。经此变故,陈剑等人立即发现了张固。他举起长剑高喝一声:“注意保护大王——”
陈梓坤屏息静气,拉起大弓,弓似满月,箭似流星一样呼啸着飞向张固,张固身下的战马腾起前踢,发出一声惨叫。张固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声大吼,从马上弹跳在地上,陈剑带着侍卫正要上前围攻,就见张固一手持钩,一手举刀,下钩马腿,上砍人腿。陈剑的侍卫队竟被他一人生生逼退数十步。张固逮准时机,从背后褡裢中取出一支短矛,对准陈梓坤就是一掷。陈梓坤躲闪不及,被他一矛刺中。她脸色一白,在马上晃了几晃,又生生挨住,举剑厉喝一声:“给我杀了此人!”百余名侍卫一声发出怒吼,将张固团团围住,张固前面与索超战了将近二百回合,体力消耗极大,此番又没有战马作助力,他纵然武艺高强,也仍是虎落平阳,施展不开。不多时,他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恰在这时,索超纵马赶到,他立落的翻马下马,将张固摁倒在草地上,命人捆绑起来押送俘虏营,等候发落。
处置完张固,索超又跑到陈梓坤面前,一脸关切的问道:“大王感觉如何?不如暂且回城歇息吧。”
陈梓坤惨白着脸,打起精神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正在关键时刻。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陈梓坤略一沉吟,断然说道:“本王不能撤退,不然,我军一定以为我受了重伤,势必会影响士气。走,到前方战场,接着血战!”
索超重重地点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大步回身,从马肚上的皮贷中取出一个羊皮袋递上去:“这是马奶酒,可快速补充体力。”
陈梓坤接过来,一仰头汩汩饮下。她只觉得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端,她不由得一阵反胃,“哇”的一声喷将出来。直吐了马下的索超一脸。
索超十分镇定的擦掉脸上的血酒,大声解释道:“我忘了说,这酒里我加了鹿血,若是受伤失血,饮之可恢复体力。”
陈梓坤一语不发,她一咬牙,强忍着不适,再次仰头将袋中的血酒一饮而尽。然后她将皮袋往空中一扔,大声说道:“走,去前方杀敌——”
她四周的陈军见此情形,不由得士气大阵,一齐万众齐吼,山欲轰鸣回荡。索超翻身上马,陈梓坤紧跟其后。这一队骑兵斜斜插入魏军。本来,魏军正在大肆风传说陈王已受了重伤,生死不知。陈军不由得忐忑不安。就在这时,突见陈梓坤完好无缺的飞驰而来。顿时军心大定。
索超一马当先,大声宣扬:“弟兄们,给我杀——张固已经被我军俘虏了——”
陈军一听这个好消息,人传人一波波往前面传递:“张固被俘虏了——杀啊——”这次换到魏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战场形势彻底扭转,陈军个个奋勇,人人争先。索超命自己的两千胡骑分散到陈军十个千人队中,然后用这十个千人队为大军冲锋前锋,直插入魏军战阵,将其分割成数十段,使其首尾不能兼顾。他和关胜杨四从侧翼进攻敌军,陈梓坤则命朱晃程金率领大军从中间杀入。几十万大军被压缩在狭窄的山谷。双方竭力拼杀,谷中草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陈梓坤为了防止伤口开裂,一直端坐马上,立在高处观看战场形势。陈剑率领五十名亲卫围在她身旁。
时间静静地流逝。前方战场中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人越来越少。陈梓坤抬头看了看西天,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血红的晚霞布满天空,与草地上的血色相互映衬。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方才喝下的那袋血酒,胃里又开始不适起来。她用力掐着虎口,强自压下这股呕吐之意。她受伤的左腿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沉重。
陈剑一脸急切的说道:“大王,前方胜负已分,不若我们赶紧回城吧。”
陈梓坤继续咬牙坚持,摇摇头道:“不,再等一会儿。”
她的话音一落,前方响起踏踏的马蹄声,浑身是血的索超正向她飞驰而来。
他在马上摇摇拱手:“大王,魏军大败,向前逃窜,我已派关胜等人前去追击。”
陈梓坤肃穆的点头,勉强一笑。
忽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众人疑惑的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素衣的萧舜钦正策马而来。陈梓坤本就头晕目眩,此时再猛一回头,当下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眼看就要从马上摔落下来。索超眼疾手快,飞身下马,稳稳的接住了她的身躯,他口中吐出一句:“大王冒犯了。”说完,便又抱着她重新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向卫州城飞驰而去。萧舜钦一脸焦急,打马紧跟其后,陈剑也带着护卫尾随而上。
索超飞一般的奔驰到城中,下马抱着陈梓坤大声呼喊:“大夫何在?快来——”军医大夫急忙跑步上前,一看受伤的是陈王,又急忙唤了军中唯一的女大夫前来。
女大夫让人将陈梓坤放置天榻上,然后轻轻除她左腿上的衣物,伤口在大腿外侧,入口很深,里面血肉翻卷,整只战靴已经被血水浸透。
萧舜钦如一具雕像一般立在门口,他冷硬的质问索超:“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是一场胜利重要还是大王的命重要?”
索超目光一闪,平静作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况且,她伤口腿处,只是失些血而已,并无大碍。”
萧舜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只是失血而已?你未免太儿戏了!”索超干脆不再理他,抬头装作看云。
两人静静地立在门首,谁也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女大夫出来禀道:“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并无大碍,大王已经安然入睡。”
索超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去。
萧舜钦仍站在原处不动,春日的晚风拂起他的衣衫。沉沉暮霭笼罩着大地,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他直静等陈梓坤醒来,直到双腿站得麻木,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响动。萧舜钦来不及禀报,抬步进入屋中。
陈梓坤果然已经醒来,她的脸色仍旧惨白似纸,十分虚弱的靠在枕上。这时,侍卫捧了一碗肉羹进来。萧舜钦二话没说,径自接过来。他坐在榻前,舀起一勺热汤递到她嘴边。陈梓坤微微一怔,冲他勉强一笑,坦然的便接受了他的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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