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原面色苍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陈梓坤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半晌之后,李思原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他哑着嗓子面带悲戚的说道:“大王,请容奴才细细禀来。奴才的父母都是汉奴,他们被鞑子虐待鞭笞,最后被活活累死。奴才的姐姐十四岁时就被左贤王的叔叔强占,姐姐不堪受辱,撞柱自尽。还有奴才的妹妹……大王子喜欢幼女……她死时才十二岁啊……奴才自己九岁时就被迫成为达官贵人的**……。”李思原断断续续的说着,突然忍不住大放悲声,面容狰狞的控诉道:“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我们汉奴连一只驴子都不如。奴才恨透了鞑子,恨透了东虏人!奴才早就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报仇……可是奴才只是一个汉奴,人单势孤,而仇敌又是那么强大,这些年来,奴才一直在暗暗寻找机会。后来,奴才到了右贤王府上,零零碎碎的听说了不少太上王和大王的事迹。奴才觉得大王将来必为一代雄主,天底下也只有大王能替奴才报仇雪恨。奴才一直在等待时机,准备逃回故土,恰好遇到崔大人出使东虏,奴才百般恳求,崔大人仁心宅厚,冒险将奴才带回。”
陈梓坤听完,心中腾地涌起一股怒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她缓和一下心绪,然后和气的扶李思原起身,说道:“真是难为你了,起来吧。以后别奴才奴才的叫了。”
李思原渐渐敛去脸上的悲痛,郑重说道:“奴才对鞑子自称奴才时是满怀怨气,对大王这么自称却是发自内心的。小人本就是大王的奴才。”
陈梓坤笑了笑,知道他是这么自称习惯了,也就没再勉强他。她沉吟片刻说道:“鞑子嘛,本王迟早都会灭掉的。但却不是现在。本王的羽翼未丰,你的大仇短时间内恐怕报不了。这一点本王先和你说明白。”
李思原忙道:“大王,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才能等的。”
陈梓坤微微颔首:“那就好。”
李思原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呈上:“大王,这是奴才献给大王的礼物。”陈梓坤一怔,接过来顺手打开,原来是一张东虏山水图。李思原上前一步细心解释:“大王,那上面的红点是代表东虏的铜铁分布处,那几处铁山铜山都是奴才的朋友进山做苦力时发现的——我的那个朋友祖上就是前朝鼎鼎有名的严余严公的后人。还有军营的布防,奴才也大都熟记在心,准备抽时间细细绘制好呈给大王。还有,奴才对于东虏各部落王族大将们的性格弱点摸得一清二楚,大王以后应该也能用得上。”
陈梓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当下拍板决定:“李思原,你以后哪也不用去了,就陪在本王身边吧。”她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估摸着不出三年,陈国和东虏必有一战,到时你就可以报仇了。”
李思原激动的匍匐在地,磕头叩谢:“多谢大王洪恩,奴才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大王万一。”
“好了,起来吧。”
今日恰好是休沐不用上朝,陈梓坤晨练完毕,用罢早膳便开始批阅奏章。中间小憩时,便让李思原读书给她听。
陈梓坤一边听着朗朗书声一边思索着国事。突然,一声急急的奏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声音传来,李思原的朗诵声戛然而止。
陈梓坤的身子也不禁微微一颤,心头顿时笼上一股巨大的阴影。
“快传进来!”
李思原小跑过去,接过奏报呈递上来。
这正是蓟州守将胡亮发来的急报:魏国大军前夜偷袭蓟州,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二十万魏军昼夜不停的轮番攻打蓟州,而蓟州只有三万守军。
沉默须臾,陈梓坤脸如秋霜一般的下令:“紧急通知大臣入朝议事!”
“遵令。”
“遵令。”
内侍匆匆散去。
片刻之后,王宫前边的箭楼上几声鼓响,接着又响起了雄壮急促的号角声。居住在王宫四周的各位大臣不敢耽搁,当下急匆匆的入宫。那些早起的百姓们见官员们如此行色匆匆,敏锐的知道国中要有大事发生了,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没多长时间,文武大臣们已经全部到齐。就连太上王陈信也赶了过来。
陈信在王案的左上方坐定,他目示陈梓坤可以开始了。陈梓坤冲父亲略一点头,她虽然心急如焚,脸上却仍是镇定如常。
“驿站六百里急报,前天午夜时分,魏军偷袭蓟州。被巡逻士兵发现,如今二十万魏军正昼夜不停的轮攻蓟州城,我城中却只有区区三万守军。众位卿家好好议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殿中一阵寂然,众人都在凝眉思索。
秦元率先起身奏道:“魏军二十大军大军攻城,我军至少也要派十万大军前去救援。另外还要多发粮草,以妨城中粮草不继。”
他的话音刚落,朱宁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大王,末将愿领兵前往。”
程综也不甘示弱:“末将也愿前往。”
陈梓坤的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继续问道:“诸位卿家的看法呢?”
崔博陵思索片刻,出班禀道:“启禀我王,微臣以为陈国的大敌不是魏军,而是晋军。大王不能往东部征调大批军马。以免中了晋国的声东击西之计。”
朱宁两眼一瞪高声嚷道:“二十万大军围城!崔大人竟然还说魏军不是陈国的大敌?我看崔先生因为自己是魏人才特意为母国开脱吧。”
朱宁一开这个头,顿时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崔博陵和萧舜钦都是魏人,萧舜钦还好些,他毕竟只是一个客卿,没有实权。但崔博陵却是朝中的实权派人物。众人早就看他不惯,凭什么他一个又丑又挫的异邦之人一来就占据高位?如今陈魏开战,众人的一腔怒火一齐朝他发泄过来。
“都给我住口!”陈梓坤还没开口,一旁的陈信忍不住先发飙了。
“太上王——”陈信的吼声对这些武将的震慑力还是很强的。朱宁等人立即软了几分。
陈梓坤脸色一沉,缓缓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魏国陈人!寡人问问你们,我们陈国的子民难道全是土生土长的吗?还不是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我们都是华夏子民,同时也是大梁的百姓,你们难道忘了梁皇后裔还在夷州吗?”
朱宁等一干人一起躬身谢罪。
崔博陵呵呵一笑,拱手奏道:“大王无需生气,两位将军都是性情中人,今日情况特殊,情有可原。我等还是继续商议边关之事吧。”
朱程两人冲崔博陵勉强咧咧嘴,什么也没说。
萧舜钦见气氛已缓和起来,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大王,微臣以为崔大人言之极当。如今晋魏结盟。而魏国从魏文王以来就与陈国一直和平相处,双方纠葛极少。魏军不知陈国战力,所以,蓟州之战,只是他们的试探而已。晋国与陈国数次冲突,大王先败其八万大军,再夺其关,然后又杀死王室公子袁寅,每一样都是血海深仇。晋国上下必当同仇敌忾,上下一体。与陈国作起战来,必当人人奋勇,微臣以为晋军才是最可怕的。”
陈梓坤默默点头,若有所思。秦元周通之人也是凝眉沉思。
秦元目光微闪,向萧舜钦略一拱手,问道:“那以萧先生之见,该何如何?”
萧舜钦彬彬有礼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各位大人了。萧某才疏学浅,不敢放肆。”
“哼……。”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这么一声轻哼。
崔博陵轻轻一笑,再次奏道:“大王,微臣愿意出使北狄和林胡,说服他们从背后袭击魏国,到时魏国自顾不暇,又怎能再来进攻陈国。”
秦元一脸疑惑:“可是我却听说,魏国已经和两个部族联姻,他们岂能背信弃义?”
崔博陵傲然一笑:“邦国之交,利益至上。什么联姻结盟都是虚的。朝盟夕战都是常事。只要微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巨利诱之,挑动他们两国的战事,应当不在话下。”
秦元沉吟片刻,肃然说道:“若果能成功,大人当是我陈国的大功臣。”
崔博陵谦虚的说道:“为大王分忧,是微臣份内之事,秦相不必客气。”
陈梓坤脑中飞速盘旋思索,飞快的将众人的意见整合在一起。
最后果断下令:“事不宜迟,寡人这就下令。”
众臣一齐高呼:“臣等听令。”
“朱宁,周通。”
“臣在。”
“末将在。”
“两位卿家,寡人派你们带二万五千人去增援阳平关。”
“……是。”
“程综,韩奇。”
“你们两位领三万军马去增援函关。”
“朱下水。你带领新训的水军前去防守平江。”
“吴师道你负责统筹运送粮草。”
陈梓坤一口气分派完毕,喘了口气,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接下来,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任务,寡人一时想不起合适人选……。”
“那就让我去吧。”陈信霍地从座上站起来,略有些不满的看了女儿一眼。难道她嫌这个当爹的老了不成?
陈梓坤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两个任务是:一是偷袭魏国储粮重地敖仓,此战至关重要,行军过程要隐秘,攻击时要有雷霆之力,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胜任;二是驰援蓟州,此战也非常重要,魏陈两国多年不曾交战,魏国不知我军虚实,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胜,魏军必定对陈军心存忌惮,将大大瓦解其军心。到时,寡人再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去斡旋,情势必将好转。若是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关于这两项任务的人选,众卿既可举荐,也可自荐。”
“第一个任务就派我去吧,谁也别跟我争!”陈信如奔雷一样的声音在大殿中轰然响起。他一出马,还有谁敢和他争!
陈梓坤仍不满意,用凛然的目光又将群臣扫视一遍。
秦元出班奏道:“微臣愿去协助太上王。”
陈梓坤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极为满意的神色,她冲秦元点点头,语调激昂的赞道:“以父王之勇,再加上秦相之智,此战必胜。寡人高枕无忧矣。”秦元付之一笑。
“那么最后一个任务……。”
陈梓坤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响了响起来:“我可以去。”
众人眉头微蹙,纷纷朝这人看去。这人正是索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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