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悴不及防地被小栓扑了一下,好不容易扶住了门框,看着兴奋地红了脸的弟弟,笑道,“冒冒失失的,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大姐,你说过若是我中了就做夹肉馍馍给我吃的。”小栓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出发前宝儿答应他的,若是中了童生,就做好吃的给他,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知道吃,你干脆做厨子去好了。”
“我才刚说完他就急着来找你了,赶都赶不上。”禄生和禄德随后跟了上来,宝儿见大家都在,心念一动,边问跟上来的小二,“这还有安静些的包厢没。”
徐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看到禄生身上穿的书院专发的衣服,再看看宝儿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有些下不了台,阿楠见夫人的脸色特别的不高兴,轻轻地拉上了雅座的门,宝儿听着背后传来的那一声轻响,拉着小栓他们跟着小二去了包厢里。
而雅座里,徐夫人恨不得撕了那几张银票,转头问身后的丫鬟,“我让你看着少爷,少爷人呢!”
“夫人,少爷今天在家看书,没有出来。”身后的丫鬟赶紧回答道。
“阿楠,去结账,我要去施府走一趟。”……
醉仙楼的菜贵的厉害,两份菜单传递了个来回,都吓的不敢点菜了,就算是一顿普通的家常,就要一两银子起跳,一顿吃上一两银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路边的大饼都才三文钱一个,菜单推到了宝儿这边,一旁的店小二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宝儿在几个菜上钩了钩递给了店小二,“你们不是有最好喝的桂花酿么,来一小瓮。”
“好嘞,客官您们稍等,我先给您们去抬一壶热茶来。”店小二很快地端了一壶热茶过来,宝儿捏了捏小栓的鼻子,“这里吃一顿补大姐做的可好?”
小栓嘟着嘴有些不乐意,自己这两年的私房小钱也才一两银子呢,“那不行,大姐做的不一样。”
当时庆祝小栓中了童生,也成了一个小秀才,宝儿将拿上来的桂花酿开了封,顿时香气在屋子里飘散了开来,宝儿闻了一下赞叹道,“不愧是陈年佳酿,大哥你也稍微喝一些罢,不醉就成。”
所谓酒驾使不得,宝儿还是给禄德倒了一些,醉仙楼的菜上的很快,宝儿点了几个家常的,其中也有萝卜玉米炖排骨,因为价格翻了一翻,这用的玉米都是选颗粒最饱满的,小栓砸吧喝着汤还是觉得没有宝儿做的好喝。
吃过了午饭,宝儿将没喝完的酒打包了起来,又点了个醉仙楼的拿手甜点带回去,打包给照顾孩子没过来的大嫂吃。
夕阳西下,那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一家人坐在牛板车上,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小栓中了童试之后,沈大家就出了两个秀才了,沈老爹特别地高兴,给小栓封了个大红包,在家呆了几日,小栓就要去县城的书院上学了,有禄生在,宝儿也比较放心,就让禄德送过去,自己则没跟着过去。
童试过后就是到了农忙的时候,宝儿又要顾着林子,将咱家的鸡蛋送去了王二婶家,准备孵小鸡,禄明家的鸡舍也搭起来了,宝儿打算在他家养了三十来只,其余的还是养在自家的林子里面。
宝儿印象中好似许久不曾过来王二叔家,恍惚间觉得王二叔家大了许多,后面起了一排的屋子,又好像是刷新过了一遍,宝儿将鸡蛋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王二婶这会正收拾好了后面的房间,拍着身上的灰尘到了前屋。
“王二婶,今年再孵多一些,我二叔家也要养一些,所以我早点拿过来,怕这边来不及。”
“来得及,你先坐着,这天也热了,我正打算着把后面的屋子再收拾收拾,小山的日子就定在了十月,他奶奶过几月估计又要过来了。”王二婶如今三个孩子,小山定亲的事着实花了不少银子,也不知道肖氏是不是故意的,非要高娶。
“瞧我这些日子忙的,都忘了小山哥快成亲了呢。”宝儿一拍额头笑了笑,“那可真是要恭喜二婶你了,很快就要做奶奶喽~”
“你也不小了,去年那么多人上你们家说亲,你大哥咋都给回绝了,我听人家说,你大哥咋想把你嫁去县城啊。”王二婶听了不少闲言闲语,总还是给宝儿家说话的,只是这么多的回绝下来,她也觉得奇怪,莫不是沈大家的想留她成老姑娘不成。
“哪能啊二婶,他们都是瞎说的,只是没中意的,反正我也还小,在家多呆个一年也是没事的。”宝儿笑笑,王二婶也不再说什么,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儿子的婚事,折腾的她也头疼的很,根本无暇去管别的。
从王二婶家出来,宝儿恰好路过了苏济林家的屋子,现在应该叫钟三家的屋子,这新邻居也是有趣的很,连生了四个闺女,他媳妇正怀着第五胎,钟三的毕生愿望就是生一个儿子,所以四个闺女的名字就成了招娣,想娣,来娣和瑶娣,宝儿有时就会坏心眼的想,若是第五胎还是个闺女,应该取个什么弟呢。
从那日徐夫人找过之后,宝儿回了墨家村就很少再去县城,徐庚寅也没再来找,宝儿就守着那林子,守着大舅舅给的种子等着开花结果,偶尔想起来宝儿心里总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惆怅,从未有过,也细想不明白,偶尔想到答应徐庚寅的事,那人总是一时兴起着什么,也许他早就忘了,不过没事,她本来就还不想嫁人的。
六月至底,宝儿闲着无事,绣帕子又静不下心来,翠儿大了也不粘着自己了,小栓也去县城书院了,家里的活现在有大嫂和翠儿一块做着,宝儿开始无聊了。
无聊的时候总是想找点事情做做,可发现身边的人都不是那么需要自己的时候,宝儿忧愁了,一日频繁的叹气,总觉得好像什么都正轨了,这个世界是不是不需要自己了,缺了她,大家依旧很好。
最早发现她这个情况的就是大嫂喜儿,见她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的,天还没有大热,人就开始没精神了,以为她生病了,找了柳郎中过来看看,只说心中结郁,有心事。
可这个小姑子比自己丈夫是难理解太多,喜儿干脆把小慎往她怀里一塞,让她根本就没工夫想别的。
小慎已经一岁快两个月了,说话的还晚了一些,成天只会啊啊呀呀,走路倒是学的快,家里刚换上了席子,他就迈着小短腿自己扶着炕床上的板子来回晃晃悠悠地走,得,全家人都不需要自己了,还有这个小宝贝需要自己,宝儿干脆要给他来个幼儿启蒙教育。
第一步,先从喊姑姑开始。
于是在小慎正牙牙学语的时候,宝儿总是在他身边逗着他,让他喊姑姑,又指着喜儿说这是娘,指着禄德说,这是爹。
兴许是正要说话了,这天中午刚布好桌子要开饭,小慎穿着开裆裤在炕床上走了两圈之后累了,一屁股坐在了炕床上,捡起一个小布老虎玩了一会,听见有人进来,指着端着菜的禄德喊了一声,“姑……姑。”
禄德一愣,随即欢喜地到儿子跟前,拿走了他低头正玩着的小布老虎,“儿子,你刚才喊什么,再喊一声,我是爹啊,喊爹。”
小慎一看手中的玩具被抢走了,向着禄德伸手要,又喊了一声,“姑……姑。”
“不是姑姑,是爹,喊爹。”禄德不气馁,拿着手中的布老虎逗着他,小慎见多次抢都没到手,小嘴一歪,就要哭给他看了,禄德赶紧将布老虎给了他,对着走进门的宝儿说道,“一开口就喊姑姑,宝儿你怎么教的。”
宝儿得意地放下盘子到炕床上一把抱起了他,在他软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我的好宝贝,不枉我这么多天努力教你,真是够意思,一开口就喊姑姑,来,刚才没听见,再喊一声,姑~姑。”
在小慎的记忆里,就是这个声音每天教自己喊着,抬头亲了宝儿一口,顺口喊出了姑姑,可把宝儿乐坏了,一整天抱着小慎喊姑姑,喜儿好笑地看着禄德吃味的样子,掐了一下他,“都当爹的人了这么小气,让你妹妹开心一下不好么。”
喜儿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看到宝儿这么高兴,禄德对这事总是有些后知后觉,“她怎么了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总看她精神头不太好的样子,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的,就让她照顾着小慎才好一些。”喜儿说不通,如果宝儿听见了,就会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存在感忽然变低了,她不习惯了。
有了教导小慎的头等大事,正所谓教人成才必须从婴儿抓起,于是教说话,教认图片,宝儿还画了许多幼儿用的图画,剪裁成动物的形状,经常放在炕床上让他玩,美名其曰开启早慧,早上太阳还不大的时候,就带着他去院子里溜达一圈,牵着他的小手慢慢地走过两圈,俨然成了一名幼师。
林子里茅莓摘了第二圈的时候,宝儿终于又觉得有事做了,去了趟县城将茅莓果酱卖了之后,收过了苞米和南瓜,做了不少吃的送去给禄生和小栓,临近秋闱,禄生整个夏天都没回来,直接在书院里度过,小栓见哥哥努力,跟着也没回来,宝儿就多去了几趟给他们带一些消暑的吃食。
九月入,天气还带着余热,秋闱就开始了,这比童试来的更加的盛大的多,尽管过独木桥的人少了,可那桥也更窄了,宝儿特地去送了禄生进考场,也不敢说什么怕给他压力,禄生只是摸摸她的头,说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没过几天,正当全家人都坐立不安地等消息的时候,那通响全村的铜锣敲了起来,在宝儿家门口停了下来,一声高喊,“沈大家的儿子中举喽!”
宝儿坐在炕床上被这一声铜锣敲的猛然坐了起来,听到那报喜的人一喊,赶忙要冲出去,没多久又跑回了屋子,找了一张红纸封了一个大红包出去给那报喜的人,抓着他的手说着谢谢,就差双手合十拜天了。
下午的时候禄生就回来了,宝儿喜极而泣,抱着禄生是大哭了一场,没等家里庆祝,禄生却遗憾地告诉了宝儿,徐庚寅他落榜了。
“落榜了?你不是说老师都很夸奖他,觉得他是少有的好学生,怎么会。”宝儿抹着眼泪有些不可置信,二哥如果没中她顶多失望一下,而徐庚寅没中,她是觉得不太可能。
“早上一块去看的榜,找了一圈都没有他的名字,回头正想喊他,他人已经不见了。”禄生也奇怪着,就好像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可它却意外的发生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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