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难早发现,嬴政看书看反了。对着阿难的那面是有字的,而他,看的是一片空白。他是要干嘛?阿难也不好随意开口,毕竟她脑袋现在已经腾空,就差李斯抓住她把柄凌空一踹,让她实现父女团圆去了。
她得乘人家还没玩死她之前赶紧重新得到他的庇护。可是,被凉透了的心,哪里有那么容易热乎起来的。
迟疑了很久,她深吸了口气,问道,“大王,需要掌灯么?”
黑暗中辨不得嬴政的脸色,不过就算不黑暗,阿难也辨不出。他天天就那一副孤傲冷清的表情,不怒不笑,不喜不悲。看着人直想往他脸上盖两巴掌,看是不是面神经瘫了。
嬴政一下就听出是那个该死的阿难的声音,甚为窘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阿难顺手就点燃了蜡烛,毕竟在这混了这么多年,就算摸黑也很容易辨得出方向。
她低下头,恭敬地答道,“午时。”
嬴政冷眉一挑,她是跟李斯一同进来的,此时方才注意自己的竹简拿反了,顿时郁闷,被她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两个时辰,真是丢人。不过面色依然沉寂,“你来做什么?”孤不杀你都好事了,你是活着腻歪了特地过来寻死的么。
阿难慢慢地走近,忧伤地望着嬴政,“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告诉我不要来,我的心却不听使唤。”她哀戚地望着嬴政,突然就哭了起来。没有节奏的哭声在沉静的大殿蔓延开来,刹那间仿佛满地都是她的泪水。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恸。话说自己真是下血本了啊,自打进秦王宫,她便告诉自己要坚强坚强坚强。哭有个啥用啊,不过当哭有用时,她不得不开始哭起来。或许哭得很没尊严,哭得很没骄傲,不过哭却能换来很多。刘备哭来了江山,阿难哭回了性命。
嬴政最见不得女子哭,而阿难是个异常坚韧的女子,很少哭,没想到这次哭的,竟然是如此怆然。
夜晚昏暗的烛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她瘦了好多。身上也都是清苦的草药味。看着如此羸弱的女子,在他面前如此地痛苦,他顿时忘却了她的背叛,抱住了阿难。
阿难没想到嬴政这么好忽悠,很自然地将她哭花了的脸埋进他伟岸的胸膛,本身应该说些道歉的话,表表忠心。可是刚才入戏太深,哭得码力太大,一时刹不住车。她仿佛将她集聚了好多年的哭郁悲凉都倾泻了出来,也许演技的最高水平就是,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在演。
虽然不比从前,但好歹也还偏袒,这时那一堆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涌了上来。阿难是看透了他们。虽然表面上还是言笑晏晏,但是内心早把他们这群无耻之徒打入黑名单,永不录用为好友。
阿难走出了二度被捅的阴霾,悠闲着打量着溪边的老树。话说这树也会长的,环山绕水的,因为特殊的地势,这边风比其他处的多,也比其他处的大。这回又掠起一阵清风,飞起一堆枯败的落叶,不过说也奇怪,竟然有一片怎么吹也吹不走。阿难莞尔一笑,魏国又有新消息了。她拾起那片落叶,这叶子用特殊的矿石制成,做得及其仿真,上面树叶的纹理倒是奇特。这是仿照树的经络而设的密码。一般人就算拿到叶子也解读不出来其中的奥妙,不过阿难当了这么多年奸细,自是懂得其中的秘密。呀,魏国要有新的间谍首领来了。阿难顿时又看到了希望,把假树叶往河里一丢,那石头便化掉了。
阿难琢磨着,来谁应该都比那个废柴二叔强。虽然老大换了,反秦任务肯定还在呀。自己得立个功,这样回老家才能过得好点。
不过因为上次那个梁子,嬴政最近有点,怎么说呢,感觉没以前那么好了。少年的心还真是容易被伤透啊,愈合的速度也不快。不行,得加点催化剂,以和他重归旧好。
可是怎么样才能重新让他信任上呢,这又是个耗脑细胞的活。阿难躺在自己的卧榻上,吃着鲍鱼想着招数。这时有人进来了。这人挺老的,估计有八十岁了。阿难认得他,他家在嬴政他爸爸的爸爸执政时因为贪污被抄家了,自己也被打入隐宫中,干了一辈子苦力。他以前一开口就喜欢说想当年老子怎么怎么样。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也吹不动了。
阿难做起身来,“弦爷爷找我何事?”其实也就阿难会叫他爷爷,其他人都直接叫他名字。毕竟地位低贱,不受尊重也是正常的。
他拄着拐杖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包礼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后宫的贵妇们选布料剩的下脚料,他把捡回来了。虽然送阿难礼的人把她的门槛都踩凹进去了,但是这老男人从来不拜见阿难,因为太抠了,一毛不拔。
他搞得像送阿难什么珍宝一样,让阿难亲自拆开看看。话说中国人嘛,一向比较委婉含蓄,当面拆礼物的着实不多。不过老头要求,阿难也不好推脱。万一拒绝他,他一个生气血压一飚翘在了阿难屋里,她不就莫名背个蓄意杀人的头衔了么。
阿难拆开了外面着实不咋地的包装往里面一看,晕,里面更不咋地。这是哪个废料场捡回的垃圾。
老头龇着他唯一只剩两颗的门牙,笑着问阿难,“好看么?”阿难也不想伤害他那个老迈而脆弱的心,微微笑道,“好看。”
他突然笑得更加HAPPY,笑着笑着突然呕出了什么,阿难都还没来得及躲,便结实地当了回垃圾桶,衣服上全是臭味。她倒是有修养没有发火,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不过她一见是淡黄色的米糠样的,便知道,他呕出来的是肠内容物,俗称大便。大惊,他应该是病入膏肓了。她关切地问道:“爷爷你这是?”弦老头皱得跟梅干一样的脸顿时红了,“成兄不好意思啊。”啊?她做他孙女都小了,他还称她为成兄,就让天上掉鲍鱼砸死她算了,省得天天在秦王宫毁三观。
“你有看大夫么?”弦老头摇摇头,哪里有钱。阿难很好心地帮他请了大夫,才知道这老人家肠道有癌症,而且现在都肠梗阻了,估计活到下个月都困难。
她把这老头扶去了他住的地方。非常简陋的房屋,还是跟一堆人住一块。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不过他床底下的一块布包着的什么东西,却引起了阿难的注意。她捡起那玩意来,就是块布包的正方形石头,那块布被扎得破烂不堪,从烂了的洞里能看出那块石头竟然是银色的。“好奇特的石头啊。”弦老头一见阿难拿着那个,顿时变了脸色,赶紧夺了过来。
阿难心中一个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人恨嬴政啊。那表面裹着的布看似很一般,不过阿难却知道它是用最珍贵的孔雀毛制成,因为嬴政的袭衣就是那个布料嘛。
那可是只有王才能用的料子,不过就跟和氏璧一样,一般人看不出它的好,更加不知道这只有嬴政才能用。
他也是有心啊,偷了块大王做衣服剩下的废料,不敢明着搞个木偶扎,却暗自找块正方的石头,涂上银粉,暗喻嬴政。牙疼时就扎两下,肠子疼时就扎两下,嬴政也真是强大,还有给人止痛的功效。
那老爷爷,以前荣华富贵,现在却如此凄惨,因为脾气怪异,快死了却连一个老婆都没有娶到。他也不怪自己有问题,把全部责任就往帝国统治者身上推,开始恨老子,老子死了恨儿子,儿子死了恨孙子。俗话说的好,父债子偿,子不偿孙偿。嬴政就莫名其妙地当了回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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