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卒瞟了眼阿难,干了这麽多年,阿难这种硬骨头不多见啊,“你一天都在被打,错过吃饭的点了。”
所以,今天没饭吃。
阿难顿觉伤心,人说倒霉吃饭都会被噎着,可她连这个被噎的机会都木有。
她虚弱地要求道,“那好歹给双被褥把。”夜里这么冷,冻死多不划算啊。
女卒依旧摇摇头,“这个是每天早上发的,谁让你晚上住进来的。”
阿难心都碎的了,身上又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好贿赂狱卒。“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去找蒙毅,说我被人打得快实现父女团聚了。传一声就好。”要是蒙毅知道,应该会出手相救吧。
女卒仍旧遥遥头,“这可不行,丞相命令禁止的,谁要给你传了信,要夷三族的。”
阿难不再说话了,吕不韦这个老狐狸真是思虑周全啊,真是没白活这么多年。
就这样饿着肚子,趴在草上,不动痛,动更痛。也睡不着觉。就趴着瞎想,做梦希望有人来救她。
可是,谁会来救她,估计蒙毅正忙着怎么对付叛乱,没空理她;韩非想来看她,可惜根本进不来;而秦王呢?
为什么会想到嬴政?
也许就是他下命令把阿难往死里打的。会是他下这么狠毒的命令的么?
阿难不知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后来的事情告诉她,她的命并不好。
第二天再被拖出去刑讯时,已毫无了昨日刚来时候的朝气。
赵高看到阿难一脸惨象,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歹是人嘛,就是架不住这么折腾,“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昨夜过得怎么样啊?”
被冷冻了一夜的阿难哪里扛得住,猛烈地咳嗽着。伤口又开始感染了。真是悲催。
不过她却淡淡地笑道:“很好。”
“很好!”赵高阴狠地笑着,“那咱们就继续。”
于是阿难就被绑在了柱子上。然后赵高就把一块铁放进了通红的火里烧。阿难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铁变着颜色,从暗红到橙红再到亮黄色。博学的她自然是知道当铁变成亮黄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该死的铁已经达到一千度了!
一般被100度的开水烫了还要痛半天的阿难,这回要尝试一千度的高温了。
“怕了么?”赵高奸笑道。
阿难鄙视了他一眼,不做声。
赵高拿起了在火里烧得炙热的铁,“我在上面刻了一个秦字,是用秦篆刻的,你知道秦篆是什么么?”
四周一片寂静,根本没人甩他,可是他并没有唱独角戏的挫败感,继续很有兴趣地说道,“那可是天下最美的字体喽。我写的很漂亮,大家都很欣赏,大王和吕丞相都是。”
真是废话连篇。
“不知烙在你身上会不会也这么好看。”
说话间便拿起了亮黄色的铁块,向阿难缓步走来。
阿难望着烧得亮黄的铁块,说不害怕那铁定是假的。可是骨子里的大无畏压过了所有的恐慌,她面容平静,死就死吧,至少我没有低头,这就够了。
灼热的铁块向阿难胸口袭来,顿时“厮”的一声,滚烫的铁块接触阿难柔软的皮肤,冒出屡屡青烟,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席向赵高,他不禁捂了捂口鼻。而痛到崩溃的阿难终于忍不住惨叫出来,然后再度昏死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时,只能见到昏暗的火光,看着这天色,她又错过了今天的晚饭。
可怜的娃,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她忍着胸口的剧痛,忍着指尖的剧痛,忍着臀部的剧痛。昨天的小狱卒又来了,这时他很好心地送过来一床被褥,朝这位勇敢的女子投来赞叹的目光。她无力地笑道,“不是说这个早晨才有的么?”
小狱卒说,“我特地给你留的。”
阿难喔了一声。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在地狱之神请她观光之前逃离牢笼,而她瞅准了的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良心未泯的小狱卒。“可不可以拜托你告诉蒙毅,我在这里。”
这时的小女卒又沉默了,她虽然很想帮,但是却没这个胆。一边是一时的怜悯之心,一边是一家老小的性命,他的确没有勇气去帮助一个以前从来都不认识的一个人。
“我可以保你全家不死。”
小卒尴尬地笑了笑,你现在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保别人的。
阿难看着小卒勉强的面容,也不想再试图去劝什么。打从她准备做魏国间谍起她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天。而遥不可及的家乡,只是徒劳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念想罢了。
“那你可以帮我剜去腐肉么?”阿难再度央求道。天气热,昨天屁股被打烂的地方已经腐臭了,如果不及时除去就会变成身体的异物,毒素流入血液循环没准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小卒哪里干过这档子事,他支支吾吾道,“我不敢。”“剜的是我的肉,又不是你的,你有什么不敢?”
小卒没见过世面,吓得快哭了,“你别逼我。”
阿难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帮我掌灯,我自己弄。”女卒不可思议得睁大了双眼。递过盏灯。阿难随地捡了块碎碗片,开始扭过头来割臀部的腐肉。那小卒没多大,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手上的烛台恐慌得不小心滑落了下来。阿难无力地叹息道,“你抖得我都看不清了。”小女孩眼中的泪都吓出来了,呜咽道,“你就不怕痛么。”
阿难笑了声,没文化了吧。“我割的都是腐肉,那里的血管神经早就坏死了,感觉不到痛啦。”当然,有的地方还是痛,只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痛。
小卒哀嚎着央求道,“你就别割了。我看得太痛心了。我答应你,帮你转达蒙毅。”
阿难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昏了过去。待她再度醒来时,已经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力了,而是一盆更冷的冷水。里面还没化的冰块砸中了她的脑袋,不过她也感觉不到很痛,毕竟有其余更痛的地方遮掩着。
用刑的第三天。赵高没什么耐性了,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倔强,再不把阿难搞定吕不韦就过来把他搞定了。
他摆了一桌好酒好菜,好香好好吃的样子。阿难顿时就感觉自己唾液腺开始躁动了。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么多好吃的,真想一把揽过来全啃了。
赵高奸笑道,“想吃么?”
阿难闭上了眼,不去理睬他。姐姐撑了这么久,决不妥协。
赵高一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又发怒了,气愤地一脚踹开了所有的珍馐美酒,“你个贱胚,给脸不要脸。老子不出点狠招,你还真把我当你亲哥了!来人啊,拿铁钉来!”两个狱卒又屁颠屁颠地拿来了铁钉和铁锤,他狰狞地恐吓道,“你再不招我把这铁钉打到你耳朵里!让你失聪!当然了。”他奸笑着,“这么长的铁钉砸到脑子里也是不成问题的。”阿难依旧不言语,我就是不招,我就是柴米不进,五毒不侵。你可以干掉我卑微的肉体,却干不掉我高尚的灵魂!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这回赵高颤抖了,他开始畏惧这个无所畏惧的女人。他不知道要有一股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支撑着一个弱女子如此坚决。可是他不能退缩,既然决定干了,他就得干到底。于是变态残虐的赵高就硬生生地把钉子钉入了阿难的耳朵,旁边的小卒无不嗔木结舌,有些忍不住血腥场面的小喽啰当场呕了出来。阿难再度痛得昏死了过去,赵高砸得正起劲,一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手,痛得他立马就甩掉了铁锤。猛踢了一脚阿难,“都是你这个贱人让人不省心。”阿难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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