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清凝眸看着面前这位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丫环,杏眼柳眉,虽然年纪不大,但已隐露聪慧灵巧,微抿的嘴唇透着些许坚毅与果断,果然是个有主见的丫头。
想想前不久自己的暗授机宜,小渔凭着自己的聪明,做得滴水不漏,好好地助自己惩戒了春晓,这里面该有多大的智慧?
“姑娘都知道了?”小渔仰起头来,看着梁婉清,目光中一片清明,没有悔恨,没有歉意,只是略略叹息一声,“奴婢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姑娘。”
小渔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向梁婉清磕了三个响头,击地有声:“奴婢很是欣慰,姑娘现在大了,奴婢的这些小心思也瞒不过姑娘了,奴婢擅作主张,实在难以饶恕,而且,奴婢也不奢求姑娘会网开一面。奴婢去后,希望姑娘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以姑娘的机智敏锐,以后的日子一定化凶化吉,风生水起的。”
说罢起身,转身正欲朝门外走去,未到门口处被梁婉清叫住:“小渔,你要到哪里去?”
小渔怔住,愕然回头,碰上的便是梁婉清含笑的面容,柔和的目光。
“你要去巷尾找张伢婆吗?你没听说她今天出去了,三天五天不一定回得来。”梁婉清淡笑着说道。
小渔面上的神情则由诧异转为错愕,再转为惊喜:“姑娘,你是说……”
“你做得很好,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当然得找一个靠山。从那边的情况看,能够帮得了我们的,也只有二夫人了。”梁婉清淡淡说道。
忠仆当然是好,但是她更喜欢有主见的忠仆。
小渔的脸上现出愧疚之色。主动去巴结二夫人是她的擅作主张,那天通知二夫人过来,也是她自己的主意。当时的她,未曾想过自家姑娘竟有如此大的转变,一下子仿佛通透人事般,应付得游刃有余。如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自作聪明去招惹二夫人了。
况且,这个二夫人的脑子似乎少了根弦,不太靠得住,一听到牵扯到自己的儿子,立马就跑没了影。还幸好自家姑娘机智应变,不然的话,被新夫人将了这么一军,二夫人立马退缩,她们三人恐怕要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一辈子老死下去了。
“姑娘,是奴婢的错。”小渔一脸惭愧,“奴婢本以为二夫人一直与新夫人不对付,铁定会帮咱们一把,哪曾想……”
梁婉清摇摇头,截住她的话:“二夫人一直待我不错,多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
小渔没有想到自己做事自作主张,还弄巧成拙,梁婉清居然没有一丝责备,心下更是不安:“姑娘,奴婢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姑娘要是惩戒奴婢的话,奴婢无话可说。”
“你哪里错了?”梁婉清一笑,随手拿起放在案几上,何妈妈刚沏好的茶,揭开茶盖,啜了一口,清香沁入心扉。
“昨天那边送过来的新茶可口得很,与我以前在府里喝过的茶一个味儿,雨前龙井……嗯,前几天二夫人过来的时候,你与何妈妈给人家沏了什么茶?”
梁婉清没有料到的是,连一向老实憨厚的何妈妈,居然也会在二夫人面前使手段,怂恿着二夫人去老太太面前历数自己在城郊饮食起居被苛扣的事情,看起来,何妈妈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纯朴哦。
思及那天的情景,小渔不由也笑了起来,更加验证心中的那句话: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自家姑娘。
这时,忽听到梁婉清向着门口处道,“何妈妈,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么沉重?”
何妈妈噙着笑意进来,小心冀冀地把手上的华服放到方几上,理了理上面几欲看不到的折痕,这才满意地说道:“姑娘,这是去年做的夏衣,你还未穿呢,就到城郊这庄子里来了。老奴收起以后,就一直放着,前两天老奴特地找出来,清洗一番,晾干,这两天正好可以穿。”她自个儿地说着,一面眼睛不离那套华服,一脸的赞赏。
小渔奔过去,目光忍不住惊叹之色:“好漂亮的衣裳啊。”
这套衣衫华美而不绚丽,颜色趋于平淡,却不平凡普通,石青色的上好丝缎,柔和中隐隐透出端庄娴秀。
梁婉清眼波微转,已经朝何妈妈看去。
何妈妈的眼里微微蕴含了泪意:“姑娘可是不记得了?下个月的今天便是夫人与五公子的忌日。”
梁婉清“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可惜她不是原主,这具身体已经灵魂易主,感受不到那种血溶于水的亲情。
怪不得何妈妈特地把这套衣衫拣了出来,清洗干净,这衣裳素雅不失贵重,倒是很适合祭奠时候穿。
她对于自己名义上的生母苏氏完全没有印象,毕竟那个时候她与她名义上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五公子尚在襁褓之中,便来了一场京城浩劫。偶尔听得何妈妈闲谈中说起,那个时候,京城大乱,大户人家皆到城郊避难,在混乱之中,苏氏带着侍婢荔香,抱着五公子与众人走散了。直至数月之后,在大漠中寻到苏氏三人的尸体,才证明苏氏等人已经在那场浩劫中死于非命。
何妈妈还说,其实梁父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那一年,突如其来的痛失爱妻与爱子,梁父一下子崩溃了,日日借酒浇愁。是老太太看不过眼,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在半年之后一连替他纳了数个妾室,才使他从悲痛中走出来。何况,从他这些年来一直不肯立薛氏为正室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梁婉清在心里冷笑,这样的案子她在前世看得多了,有些表面上看起来爱妻爱得疯狂,但幕后黑手却偏偏就是那个哭着喊着要为妻子复仇的那个人……
何妈妈看到梁婉清蕴含嘴角的一丝冷漠笑容,怕自家小姐自此后跟老爷有了嫌隙,那就不好了。于是她忙道:“小姐可莫要对老爷心存怨恨,老爷心里面还是有夫人的。如若不然的话,小姐这次硬是拂了新夫人的好事,让老爷面上无光。如果老爷直的那般狠心的话,可不只是掀掀桌子就了事的。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老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无论如何也会念着夫人的好,所以,迟早会让小姐进府的。”
念旧情,如果是以苏氏生前留下的丰厚的嫁妆做筹码的话,那是不是又另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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