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夏,知了在院外的梧桐树上拼命嘶鸣着。黄天恩倚在长廊的石柱上,凝视着手中的木雕,那木雕栩栩如生,已然是雕刻完成了的。
“天恩?”沉香扶着墨音慢慢而至,行到台阶上的时候,墨音轻唤了一声。
黄天恩微微一愣,慌忙将木雕收到身后,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姑娘!”
什么开始,竟也和他如此陌生了。
墨音淡淡一笑,道:“今日天气炎热,若无事,你可去歇息。”
黄天恩微笑,应道:“这院里梧桐树参天,倒是处避暑的好地方,比我那房子凉爽许多。”
墨音点点头,回头吩咐道:“沉香,厨房有冰镇的银耳莲子汤,你去盛一碗来给天恩解解暑。”
沉香意味深长地朝他俩看了一眼,淡笑着离开长廊。
风声沙沙,拂过满树绿叶。
墨音背对着黄天恩,淡淡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摒弃掉原本可以富贵的身份,跑来这里当个下人。黄家班没了你,要如何生存?”
黄天恩微笑着上前一步,站在墨音身旁,道:“我离开后,黄家班虽然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窗期,但相信李师傅他们会很快再培养新人出来的。我去求过玉玲了,她答应回去。”
有了玲姐的黄家班倒不至于太破落。墨音淡淡一笑,想来这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玲姐,对黄天恩还真是用了真情。墨音不禁可怜起那个曾经无数次刁难她的女人来,也想通了玲姐为何这样处处针对自己。自己所爱之人,爱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想必这对玲姐来说,便是最苦痛的事吧。
“平日里也无须你做什么,你若无事,可以回去黄家班看看。”墨音转过身子冲她微微一笑:“玲姐待你便是极好的,我已经是这徐家的七姨太了,天恩,别犯傻,把感情放在我身上是你最错误的选择。”
“呵呵。”黄天恩无奈地笑了笑,朝她欠了欠身,道:“我知道你我的身份是天地悬殊,不过,我却要护你周全,不管如何,都要护你周全。”
墨音心头一暖,刚还想说些什么,便看见沉香端着银耳汤慢慢步上台阶,只得苦笑了下,道:“喝碗银耳莲子汤吧,这样的天气,你身为护院,可别中暑了才好。”
黄天恩点点头,结过沉香手中的汤碗,微微欠身道:“多谢姑娘关心。”
墨音将手搭在了沉香的手背,略显慵懒地笑道:“说了这会子的话,倒是有些乏了,沉香,扶我歇息去吧。”
沉香回头望了眼黄天恩,微微一笑,道:“姑娘,奴婢今早摘了点初开的百合放在卧室里,如今含香开放,这会子去睡午觉,倒是宁神得很。”
墨音拍拍她的手背,笑着应道:“你可真真是有心了。”
黄天恩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从身后拿出木雕,无奈自嘲地苦笑了下。
(2)
徐家后园的人工湖中,满塘荷花盛开,五彩的锦鲤游荡在硕大的荷叶下,湖心的凉亭中,王梅雁半倚栏杆,拿着手中的饲料喂鱼。
静雯立在一旁,笑道:“如今天气倒是不错。”
王梅雁头也不抬地笑了下:“午后大雨将至,这天气也不算好,倒是闷得紧。”
“太太这是说笑呢,如今日头正大,怎会下雨?”静雯掩嘴失笑,道。
王梅雁扔掉手中的饲料,锦鲤一拥而上,顿时吃个精光。她拍拍手中的残屑,站了起来,接过静雯递来的白玉扇子,笑道:“你到底是年轻,看不出事情的根本。你瞧着雨荷池的锦鲤,一只只都探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等我手中的饲料,实际上是因为水底太闷,它们浮起来透透气罢了。不信你瞧,如今饲料早已食完,它们也不见沉下去。”
静雯探头望了眼,还真是如此,笑道:“太太见多识广,倒显得奴婢愚笨无知。”
“你不是愚笨,只是看事情太浮躁。”王梅雁扇着白玉扇子,慢慢坐在亭中石椅上,笑道:“有些事,只要你细心观察,便可以知道。静雯,待会雨停后,且去通知各房太太,如今雨荷池里的荷花盛放,晚来凉爽些,我在湖雁堂设宴,请各位太太来赏花。”
静雯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话音未落,一大片乌云便慢慢飘来,遮住原先毒辣的日头......
(3)
黄昏,滂沱的大雨这才稍稍止住,橙红的夕阳在云端渐露头角,橘黄的余晖轻然地洒在这片土地,雨后新荷,晶莹的雨水在碧绿的荷叶上来回滚动,徐府几位太太们在各位丫鬟的搀扶下,行走在刚被大雨洗礼过的过道。
“映日荷花别样红,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美不胜收呢。”四太太李清韵微微一笑,凭栏远眺,赞道。
二太太姚蓉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笑了笑:“四妹永远都是这样有诗意。看荷花便就看荷花吧,还能说得出几句诗句来。”
“这可不是吗?”代木兰挺着个肚子,微微笑了笑:“四妹是咱们徐府的女状元,向来这样诗情画意。”倒是难得见她出来,自从怀孕之后,她便一直将自己锁在萦纡堂,如今三月已过,胎象已稳,代木兰这才敢出来走动。
“妹妹的肚子见大呀,想来已经三月有余了吧?”姚蓉微笑,轻轻拉过代木兰的手,寒暄道。
代木兰脸上微微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姚蓉笑着感叹:“如今看到妹妹怀胎,倒是让我想起昔日怀丫头的时候。”
“妹妹这衣服好香呀。”王梅雁笑着掏出手绢,掩嘴笑了下。
代木兰微微一笑,道:“这浣衣的妈妈看到我怀孕了,便给我换了种特殊的香精,听说这种香精不会伤害胎儿,对孕妇乃是极好的。平日里不能用胭脂水粉,如今这衣服残有余香,倒也省了熏香的功夫。”
“如今这妹妹怀孕,府里所有好的东西自然便都呈给妹妹。”王梅雁莞尔一笑,道:“来人,吩咐底下的人,以后三夫人才可以用那种香料浣衣,其余人一概不可。”
代木兰微微一笑,冲着王梅雁福了福,道:“多谢姐姐关爱。”
“妹妹是咱们徐家的大功臣,这点小东西不足以挂齿。”王梅雁慌忙扶起她,笑道:“站了这会子,各位妹妹也都累了吧,快些入座吧。”
众人朝王梅雁一福,异口同声道:“是,太太。”
夕阳渐落,玫瑰红的晚霞碎在满塘粉荷上,倒是显得宁静,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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