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紫易台,徐云郎安静地坐在案几前批阅文件。二月份刚过,上海商会也刚刚重新成立,他显然不想再去竞选会长了,或许,徐云郎只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吧,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在此刻,他竟可笑地与一般人一样,只渴望儿孙满堂,有个自己心爱的女子陪伴在左右便就足够了。春雨缠绵于窗前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张令他怦然心动的面容。
“襄娘!?”他微微闭上眼睛,唤出来的却是这个名字。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王梅雁在静雯的搀扶下,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走进。
徐云郎回过神来,转过身冷着声音,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梅雁迎上前来,朝徐云郎福了一福,恭顺地应道:“听说,七妹妹她......她殁了。”
徐云郎猛然心惊,忙问:“你胡说什么?”
王梅雁挤出几滴眼泪,哭道:“今早侍从来报,七妹妹居住的辰凌峰禅房起火燃烧,四周都找不到妹妹的踪影,料想,已经火化成灰了。”
“她不是在恩泽寺吗?怎的跑到辰凌峰去了?”徐云郎紧蹙眉头,神情黯然。
“听闻是七妹妹身子骨不好,便就自请搬到辰凌峰避疾。不承想,竟出了这档子事。”王梅雁掏出手帕拭泪,哭道:“老爷,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老爷节哀。”
“老爷,老爷。”徐福气喘吁吁,面容苍白地从屋外跑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徐云郎蹙着眉头,冷着声音问道:“出了何事?”
徐福抖着声音,禀道:“北方出事了,少爷他.......”
徐云郎神色黯然,忙问:“少爷怎么了?”
“据人来报,少爷身染瘟疫,已经......已经身故了。”徐福带着哭腔,道。
徐云郎大惊,一时间双重打击,便就觉得心乱如麻,他猛然从位子站起,愣了两秒后,眼前一黑,瘫倒在椅上,陷入昏迷。
“老爷,老爷。”王梅雁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查看。
(2)
恩泽寺,舒墨音安静地坐在禅房,只要想到如心因自己而惨死,她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云修住持轻轻推开房门,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柔声道:“惠愁,吃点东西吧。”
墨音微微回神,起身回礼,道:“多谢师父,承您端来饭菜,墨音如何敢当。”
云修叹了口气,道:“都怪贫尼教导无方,让你搬去了辰凌峰,如今死里逃生,可如心却.....却葬身火场,都是贫尼的错呀。”
“天意如此,师父莫要怪罪自己。”墨音淡笑,扶着云修坐了下来。她自是不能将如心真正的死因告诉别人,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传出去,恐怕也会遭人非议。不过,有朝一日,自己定要去潇湘馆讨回这个公道。
云修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惠愁啊,徐府有人找。”
墨音微愣,一时间心乱如麻。莫不是又是涟漪吧,这时候,她竟有点害怕见到涟漪,虽然两人仇恨深似海,但还是唯恐此事与她相关,不过,不管是不是涟漪,却都是总要见上一面的。
神桌上,那尊观音面露慈祥,悲悯众生,舒墨音身穿布衣,手持念珠,虔诚地跪在佛前念经,木鱼生生响,青灯燃桌旁。
一位身穿一身素白旗袍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步进禅房,但见她面容憔悴,头上却无半点发饰,只在髻上别一朵纯白小花,她慢慢靠近闭眼跪在佛前的墨音,轻咳几声,柔声唤道:“妹妹!”
墨音微微睁眼,急忙起身,扶住冷婉言,笑道:“原是姐姐,数月不见,你可好吗?”
冷婉言淡笑,慢慢坐了下来,道:“挺好,只是徐家现如今却不大好。”
“怎么了?”墨音微蹙眉头,问道。
“老爷病倒了,整个徐府一团糟。”冷婉言轻轻摇头,抿了口茶,道。
墨音端起茶杯,拨了拨杯盖,抿了口,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倒了?”
“唉,还不是阳儿北上,出问题了。”冷婉言轻叹一声,道。
墨音的心顿了下,故作镇静,道:“怎么了吗?”
“听说染上瘟疫,已经身故了。”冷婉言抽出丝帕,轻轻拭泪,道:“真是天公仇视好人啊,你说阳儿这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就染上瘟疫了呢。”
“碰——”
茶杯应声落地,舒墨音呆愣在原位,良久未能回神。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冷婉言见墨音呆愣,急忙摇了摇她的手臂,问道。
墨音回过神来,摇摇头,轻轻拭泪:“没有,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可不是吗?人算不如天算,阳儿年纪轻轻便就没了,真是可惜。”冷婉言轻叹,道:“听说你在辰凌峰的禅房走水了,原以为你葬身火场,我这次来恩泽寺,原是奉了老爷的命,特地来收拾你的东西,不承想,你还活得好好的,老爷若是知道了,心情定会宽慰许多。”
“嗯,姐姐,妹妹有些乏了,就不送姐姐了。”墨音点头,故作疲态,道。
冷婉言自是知道她如今心情肯定抑郁,只能起身告辞:“既如此,你且好生将养着,可别再出了差池。”
“妹妹知晓,姐姐好走。”墨音起身一福,微笑道。
冷婉言走后的禅房里,孤独的气息瞬间压来,竟使她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神情悲恸,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说好的,带我离开呢?你怎能,自己说走就走。
墨音感觉到自己的心疼得自己都快死去。
沉香进来,扶住了她,急问:“这是怎么了?我这才去端了清茶过来,怎的便就如此伤心了呢?”
“沉香——”
墨音恸哭,紧紧拥住沉香,现如今,这是她唯一寻求慰藉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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