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愠怒(2)
“朕本不想处置自己的侄子。”穆离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遗憾,“可他不该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就为这,朕不能不放在心上……”
“皇上……”芷衣焦灼地喊了一声,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辰王爷求情。
或者,她越是求情,辰王爷的境遇越是糟糕。
穆离歪着头,凝望她,“记住了,你是朕的。任何胆敢觊觎你美色的人,都要死。即便是朕的至亲,也不例外!”
“可他并没有……”
“你不是他,你怎知他有没有?”
黄昏时分,禾止小筑的门被敲响。
袭香打开门板,看见三个陌生姑娘。因了无法出声询问,便回身去拉着主子到门口来。
为首的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锥髻,梨花妆,一身儿鹅黄色长裙。眉眼之间,有些熟悉。
“是……新阳公主吧?”芷衣有点不敢确定,迟疑着问道。
对方会心一笑,点点头,屈膝福礼,“新阳见过九姑姑。”
芷衣赶紧伸手搀扶,将来客迎进门,口中寒暄客套着。
主子进房,两个清秀的婢女在外恭候,袭香奉茶之后,也乖乖出了屋子。
“今天在辰王府,远远地望见了九姑姑,想要亲近一些,却始终苦无机会。这不,才从王府回来,就唐突叨扰了。……其实,也算事出有因……”末了,支吾起来。
芷衣冰雪聪明,“可是为了辰王爷……”
新阳凝重地点头。
“是不是皇上对他做了什么?”难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新阳再度颔首,“半个时辰前,皇上下旨为哥哥赐婚。”
“只是赐婚吗?”不安地追问。
“是的。皇上把刘相的掌上明珠指给了哥哥。”
芷衣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赐婚……”
“不好……其实哥哥一点都不好。”新阳略显激动,“接了圣旨后,哥哥失魂落魄地对我说,他不想与刘家千金成婚,只因这辈子,他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也只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芷衣又惴惴起来,她怕,怕穆离的猜忌会变成现实。
然,新阳似乎并未感受到她的不安,顾自往下说着。
“哥哥说,自从见到九姑姑的第一眼起,就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慕。他让新阳来问一问九姑姑,如果九姑姑对他也有意,那么,他宁愿舍弃王爷的封号,冒死带着九姑姑出信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隐居终老……”说到最后,新阳竟哽咽起来。
“新阳公主!”芷衣出声打断,冷静一霎,再度开口,“请转告辰王爷,要他安心娶了刘相的千金,好好对待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九姑姑与哥哥并非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实在不必受世俗眼光的束缚。哥哥是个优秀的男子,难道九姑姑对他竟一点好感都没有吗?”新阳苦口婆心地劝道。
芷衣决绝地摇头,“被弃之日起,芷衣对男女情再无心思。”
“可是哥哥他……”
“芷衣有难言之隐,不可再多说什么。请公主务必劝解王爷,令他放弃不该有的念头。”起身,郑重地福了福身子。
“九姑姑……”新阳公主还想说服,袭香推门而入。
“小姐,又有客人来了。”婢女比划道。
遂,想也不想,奔向门口,快步出了屋子。
站稳,抬眼望去,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紫色云锦袍子,藏青色长靴,腰间束着翡翠色的绣带,上面悬挂一枚黛色玉了。
这身儿打扮,颜色搭配得不伦不类,但每一件都十分名贵。
袭香跟上来,搀扶着主子,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
未及芷衣出言询问,新阳公主已经从屋内走出。
“池重……你怎么来了?”说着,越过芷衣主仆,迎了过去。
“小傻瓜,从王府回来你便没了踪影,我好不容易才得知你在柔善公主这里……”走上前,挽住新阳公主的腰肢,旁若无人秀恩爱。
芷衣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转而微笑上前,“原来是驸马。”
池重望向她的方向,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池重……”新阳轻轻推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似乎有些嗔怪他如此不礼貌。
“既然驸马赶着来接公主,芷衣就不多留了。公主,驸马,二位慢走……”芷衣微微颔首,转身,准备回屋子。
然而,没走多远,便停下了脚步。
微微侧头,似乎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的……”她摇摇头,再度迈步。
新阳试图挣脱池重的怀抱,扭头看着芷衣,“九姑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考虑……三天,三天后新阳等你答复……”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女子已经带着婢女进门,严严实实地阖上了门板。
“你要柔善公主考虑什么?”问罢,池重冷不防松开新阳,神色倨傲,变脸好比翻书。
新阳想用微笑来缓解尴尬,怎奈反而更窘,“没有什么……无非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她不能说。
这件事一旦被第四个人知道,极有可能搞得人尽皆知。
觊觎被弃的姑母,这足以给皇室抹黑,想必皇上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遂,此事必须瞒着。
可是,池重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大手握住她的细腕,不管不顾地用力,“看来,我这个做夫君的已然没办法取得你的信任,以至于你连真话都不敢跟我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畅谈一番,看看你会不会变得只相信我……”
新阳疼得眼泪直流,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生怕喊叫出声。
婢女们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垂首,眯眼,纷纷聋了耳朵。
而一直跟在池重身后的那个高大护卫,神情举止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走出小院之后,他一度驻足回首,看了好一会,才快步追了上去。
芷衣回到房中,眼神儿发呆,看什么都愣愣的。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袭香对着主子一通比划。
“没有,没什么。”说罢,为了躲开婢女的追问,进了内室,到榻上躺下。
怎奈袭香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一路跟随着,站在榻边,不肯离去。
芷衣躺了一会,见她还不走,便叹息一声,转过身背对着。
“袭香,我只是乏了,想好好睡会。你出去吧,好吗?”声音里填满挫败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婢女“吧嗒吧嗒”嘴巴,双手举起又放下,如此往复好几次,终于,垂头丧气出了门。
女子专注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青色纱幔,转眼,青色变成了紫色,然后,满目猩红,刺得人眼睛疼。
她下意识阖上了眸子,身子颤了一下,仿佛心脏也被那红色给刺痛了。
光线越来越暗,渐渐的,整个房间沉入了黑暗之中。
没一会,房门“吱扭”打开,脚步声渐行渐近。
芷衣心里正烦躁,声调儿也高了起来,“袭香,要你别打扰我,难道就这么不易做到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忠心的婢女表达不满。
问完,有点后悔。
如今这世上,或许只有袭香一个人是真心对她、一心为她。
翻过身,想要出言安慰,却察觉到进门的并非婢女。
“袭香打扰你的好事了吗?”穆离的阴沉声音近在咫尺。
芷衣没有回答,赶忙坐起,想要下榻去。
然,刚坐好,双肩就被按住。
“既乏了,就躺着吧……”
“这么晚,皇上有事吗?”不得不再躺好,即使百般不愿。
曾经何时,没有她的允许,他是绝对不会贸然进门的。
眼下,他连敲门都省了。
“朕过来看看你,顺便知会你一声,托你的福,占辰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妃子。”顿了顿,声线冷魅起来,“不过,朕得提醒你,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拜你所赐、有个好结果。下一个觊觎你的人,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皇上放心,芷衣不会再接近任何男子。”她不愿做祸水,却俨然已成真正的祸水。
“知道就好。朕不介意你食言,无非是多杀几个人而已……”悠然直起悬在她上方的身子,抬脚往门口走着,好似并非身处黑暗之中。
女子不语,背对他,心里冷若寒潮。
开门关门的声音接踵响起,她的心略微安稳了一些。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房门又响了。
脚步声起起落落,烛光倏然点亮。
“袭香,把蜡烛熄了……”说着,翻身看过去。
摇曳的烛光中,一个男人与她四目相对。
屋子里忽然出现个男人,芷衣一时间愣住,忘了起身,就那么躺在榻上,与他定定地对视着。
终于,他收回目光,将火折子放在桌上,随手扯了把椅子,拎着,往榻边走了几步,摆好,安坐在地中央。
芷衣这才坐起,平静地打量对方。
他个子高大,衣着平实,只有脚上那双蟒皮靴子看起来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人能够穿得起的。
“你……”女子润了一下唇,“是你吗?”
男人没作声,凝望着她,似要看进她心里去。
她抿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他的蟒皮靴,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苦寒之地。
大婚夜,她一身儿淡青色华服,没有遮盖头,端坐在喜榻上。
袭香站在榻边,频频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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