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王都,平添了几分寒意。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酒肆也多打烊。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转角走过街区,看到最深的巷子里,一道幽蓝的萤光,突兀地闪了几下。巷子深的仿佛没有尽头,我试探性的往里移两步,马上又退回来。身边既无随从,又时值深夜,实在不应该,孤身犯险。
那光又闪亮起来,心里某处地方被驾驭,脚步不由自主向它移去,我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跑回街上。
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久夏,久夏。”转身,空荡荡的街上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街上起了浓雾,让一切更加模糊,我揉揉眼,巴巴望着巷子口,除了被雾气笼罩的蓝光什么也看不到。
“久夏。”那勾魂摄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发现蓝光像滴入水中的血,晕开了。边缘的色泽,逐渐成了栗色,那形状就像个荷包蛋,中间的光,仍是幽蓝幽蓝的,诡谲的令人不安。
“是谁在那里?”
巷子里,没有回应,又和之前一样,静静的,只是偶尔那光会闪两下。
我感到自己被人戏耍,心里有些不快。壮着胆,几步走到光前,仔细的看,原来只是一个玻璃瓶,瓶中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人儿。看他一身铠甲,想必是哪个小精灵国的将军。
他仰头看着我,闪亮亮的眸光,好似星辰一般。
我把眼睛,贴在玻璃上,企图看清他的脸,但他实在是太小了,小的根本没法看清楚。
“带上我吧,不然日后,你想找也找不着。”
他的声音低沉,听上去成熟且富有质感,就像大冬天,有人给你一件厚实的衣裳,你在触摸它的时候,会感觉十分实在。
“你为什么待在瓶子里?”
我与他对话,想着该不该听从,他的建议。
“为了找到你,也为了你日后能找到锦书。听着,你能感应它的存在,可是你不懂怎么找。”他说着,倨傲地站起身来。言下之意是,只有他能够帮助我找到,他说的东西。
“我不知道锦书是什么?”我一脸茫然。
“这个没关系,不过你日后会为此烦心。”
他的话,让我有几分不安,但我仍然犹豫,该不该带上他?
“禁夜了,禁夜了,所有行人不得滞留,速回居处。”
今晚巡城的人,是南盟?他粗狂的嗓音,把整个夜空都摇醒了。我顿时来了精神,在他到来之前,把瓶子掖进袖中。
“长公主!”
他一袭蓝衫,腰际绑着白色的矜带。自我父王把他划为,我的内侍开始,就见他系着。纵然要着朝服,他也会把矜带匿在袖中,仿佛从未离身,大概那矜带,于他而言,十分珍稀。此时,他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长公主,夜深了。你怎么还在街上游荡?”
他见我一脸不悦,就不敢再问,吩咐手下的侍卫,把我送回宫。
我一路都在隔袖,摩擦那个玻璃瓶子,渐次成瘾,一直到进了宫门,还在抚弄。
拥蓝与我,错身而过,忽然又折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你袖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本公主瞧瞧。”
我不慌不忙抽回手,笑道。“成人礼的矜带。”
她一脸狐疑,“不会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想瞒着本宫,不让本宫看吧?”说着,就要近身来搜。
“看你一路,鬼鬼祟祟的偷摸,还好意思说,只是矜带。本宫有那么好骗吗?”她上下其手,我躲避着。
“只是矜带而已。”
我越是不解释,她就越好奇,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自小在我玉树长大,竟敢跟我这个长公主争。”她骄横的一把将我抱住,伸手就要扯我的袖子看。正要想对策,却看到王上转过长廊,向我们这边走来。我连忙叫起来,“王上,万福金安。”
王上远远的看过来,喝道:“拥蓝,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放手。”
拥蓝回头嬉笑道:“父王,儿臣只是和她闹着玩的。”
王上脸色暗沉下来,她这才慢慢松开手。遇到我身前,蛮横十足的警告我。
“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过期的长公主。”
我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笑:“谢谢长公主放过我,食物会过期,人不会,我再怎么倒霉也是一国长公主,你父王都尚且对我礼让三分,作为他的女儿,你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正待咬牙切齿的回敬我,却发现王上已经到跟前了,只好作罢,退到一旁。
我向王上行礼,巧笑倩兮着望了望拥蓝。她气的要发疯,碍于王上的情面,只好和自己的拳头较劲,越捏越紧。
“拥蓝,孤再和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仗着这里是你的家,就对孤的客人无礼。你是长公主,人家就不是了吗?多学学久夏,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有几分像一个公主,简直就是个野蛮人。”
王上转而温柔的看着我,歉意道:“久夏,你深知拥蓝个性就是这么骄横,有与你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些。你父王有诏书给你。”
我笑道:“哪里,王上太言重了,拥蓝妹妹只是脾气直,使臣,万不敢与她计较。”说着接过诏书。
“不打开看看?”王上一脸灿烂的笑,我只好打开来,未及细看,却见拥蓝凑了过来,我急忙合上。笑道:“家书而已,长公主何以如此好奇。”
王上,脸上立刻不好看起来,她只好悻悻而去。
“久夏,伯父有话跟你说。”
我跟着王上,经过九曲回肠的廊道,到了平时专门议事的正阁。
我心里诧异着“我只是一个使臣,纵使在玉树长大。但是国家大事,总该对我回避才是。王上怎么会,让我上正阁谈事。这不是平时他们自己议事的地方吗?”
他见我踟蹰着不敢进去,就来拉我的手。说道:“孤又不是恶鬼,你在害怕什么?”
我生硬跟随,殿阁之中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我深怕踢到什么,于是脚步越来越小。
他大概是习惯了周围的黑暗,竟然半点不受影响。点好几盏灯,殿阁之内黑暗去了一半。可我总觉这殿阁阴深深的,似乎少了人气。
王上突然的回身,差点把我撞到,我往后退几步,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于是只好待着不动。等他跟我说,到底要我来这殿阁做什么。
点好所有的灯,我才隐约看清这个殿阁。四面的墙壁,贴满黑瓦,折射到墙上的烛光,显得那么无力。王上站在我的对面,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犹豫。他始终看着我,眼神中却是烛光的倒影,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灵力,已经开始退化。他已经不能完全集中精力,与我之前见他的时候,是两种极端的情况。当初的他,是那么的炯炯有神,现在他的目光显然开始涣散,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毕竟玉树还没有到达鼎盛时期,如若退位,相信后边的君王处理不好政务,最好的情况也只是保持他的成就。
“久夏,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他引领我向殿阁深处走去,那里是另外一番景象。殿阁深处是另外一个世界,它就像个水晶球,折射着纯洁的光芒。如此巨大的差异,让我的眼睛有点受不了,我闭眼片刻,才敢慢慢睁眼去看周围的布局。
巨大的冰室里,依次陈列着大小不一的水晶棺。门口玄关处,有一个台子,约莫两米的高度,上面放着一本用冰做成的册子。上面不知记载了什么,一眼望到尽头,是一个甬道,大概可以通到外边。甬道的入口处,上方的壁上,刻有玉树王室的族谱。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看来这里并非是我想的那样,仅仅只是个议事的殿阁。那么王上带我来究竟是何用意?
刚才绊住我脚的到底是什么,当初王上点好灯,我低头看过,却什么也没有,难道这里还有生物?
“外臣不知,请王上示下。”
“这里就是,我泱泱玉树的太庙。”王上说着,把我抱上玄关处的台子,我看到冰册子上记载的文字,大概简述了玉树的历史。上面还特别记载着,一些开国元勋的名字,以及他们受到的爵位嘉奖。
我骇然问道:“王上,为何要带外臣来此。此处可是贵国重地,外臣虽愚昧,然也知道,太庙是只有本国王上才可进入的。”
他脸上的笑,显得有些为难,有些凄苦,好像这样做完全是迫不得已的。
“孤王当然比你更清楚这规矩,但是现在你要清楚,你是玉树将来最大的宝藏。你会帮孤吗?”
我尴尬的望着冰书,“王上是在说笑吧,外臣岂有这般神通?”
他握住我的手,“这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看看你父王给你的诏书,就会明白的。”
我抽回手,展开当初还未来得及看的诏书。
久夏
父王把你派到玉树,不觉已有八年了。下月你就回国吧。孤已经将你许配玉树王,你要体谅为父,不要因此做出偏激的事情。一切缘由,孤会等你回来,再同你说明。
下边盖着父王的印章,附带盖在旁边的,是我渺疆国的玉玺。父王如此苦心,给我写了份,这么重的家书。这哪里是家书,分明就是圣旨,这件事情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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