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留在了她的房中,但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没有碰她,而且身体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知道他是防止她跑出去通知梓郁。清冷的月光斜照在帘栊之上,盈盈的光深深地射了进来。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她真的很害怕他会杀了梓郁。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响彻在耳畔,她知道他已经睡熟了。她悄悄地搡了他几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爬下床,轻手轻脚地拿了件披风披在身上,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绝对不是因为夜晚的潮气,而是紧张与不安双重地交织在一起。她不愿意让奕儒再做错事,也不愿意他们同胞手足自相残杀。她来到后厢房轻轻地叩响了门,直到里面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谁?”
“我。”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了一句。
梓郁打开门,看到她站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件披风,不解地说道:“大嫂,有什么事么?”
“梓郁,你赶紧离开德王府。”她匆遽地出门,连银两也没有拿,便急着从腕上抹下一只翠绿的手镯:“这只手镯价值连城,你带在身上吧。”
“怎么了?”梓郁仍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别问这么多了,你赶紧拿几件衣服走。不要留在德王府。”她连连地说着,惊慌地睁大眼眸看着周围,生怕奕儒的人突然冒了出来。
梓郁的眼里虽是惶惑,却仍然顺从她的意思,胡乱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裹在他当初进府来的那只灰旧的包袱里。她知道德王府的后院有一道侧门,平常没有人会去那里。她带着梓郁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子里,将那侧门拉开,梓郁从侧门的地方钻了出去。
“大嫂,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面。”梓郁的眼里分明带着依恋的神色。
“走吧,如果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她的心里渐渐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涟漪。
梓郁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才关好了侧门,悄悄地溜回了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床上的帐子还垂着,她解去身上的披风,这时屋子里突然间亮堂了起来。她讶异地回过头,发现奕儒正站在身后,手里擎着烛台。
“你去了哪里?”他紧闭的嘴唇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她的心头郁结了一团焦虑与不安,声音里透着微妙的紧张口气:“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他的眼睛好似在盯着什么似的闪着锐利的神色:“真的只是睡不着吗?”
她望着他把烛台缓缓地放到铺了湖绿色桌布的桌面上,想了一会儿说道:“是的。这些天我总是睡不好……”
“贝夏忆!”他连名带姓地喊起她的名字来,这是他发怒的预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心紧紧地绷了起来,难道他都发现了吗?”
“你跑到后院子里放走了梓郁,难道你以为我一点都不知情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冷漠,像是长满了刺的小兽,令人感觉到他充满了防备。
“奕儒,我真的不想你再做错事……”她呆在屋子的一角,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说道。
“你说什么?你真的以为我会杀了他吗?”他带着愤然的神色说道,“那次我让人去找他,也只不过是想让他回来而已。你真的以为我会泯灭良心杀了他吗?”
“可是那次你不是让小安子去找他,而是找了何嬷嬷。”她咬着嘴唇大声地分辩道。
“那是因为我向额娘讲明一切,她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所以才让何嬷嬷去接他回府。”他愤慨地反驳道。
她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退下去,全身又变得冷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她自己猜测错了吗?
“梓郁是我的表弟,我怎么会想杀了他呢。”他的面部肌肉抽动着,“我奕儒还没有毫无人性到这种地步!”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她的脸色显得出奇地苍白,“我以为你想……”
“什么都是你的猜测!”他眉头紧锁的脸就像用钉子钉在那里一样,“夏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那为什么刚才我放梓郁走的时候,你不让人拦住我呢。其实你也是想让他走的,是不是?只不过假借我的名义,让他堂而皇之地走掉罢了。”她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他严肃的表情露出细微的动摇,一丝阴影在他的眼底掠过:“你跟梓郁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她从他那凝重的神色中似乎看出了什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跟他……”
“梓郁为什么要抗拒跟溪暮的亲事?因为他的心底有你的影子。”他用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口吻说道。
她感觉到思维在逐渐停止,现出十分痛楚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我怀疑你跟梓郁一早就认识,说不定比认识我的时候还要早!”他鹰鹫般锐利而明亮的眼睛扫了过来,“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偷偷地来往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她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一丝泪光,“我跟梓郁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还有我认识他也是他刚来德王府的时候,以前我从未见过他。”
“你在撒谎!”他讲得十分急骤,“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你要急着去营救他?你这样在乎他,就是因为你们暗中一直在往来。”
“奕儒!你怎么能这样看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不论我怎么样,我始终记得七出之条,我永远都记得我是你爱新觉罗奕儒的福晋。我暗中帮忙梓郁,只是因为我同情他,可怜他而已!”她以不同寻常的激烈语气说道。此刻的心情,就像被拉进漆黑的洞穴里一样。
他噘着嘴冷冷地笑着说道:“你何必把自己说得这样高尚!为什么你不去帮助溪亭,溪暮,她们更需要得到你的帮助?贝夏忆,我现在一想起我跟你圆房的那一天,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犯恶心!”
这句话造成的震撼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脑海里。圆房那一次,她并没有落红。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原本她一直以为他是相信自己的。原来错的人是她!她望着眼前这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曾经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丈夫,一直以来心中总有一根刺,认为她不贞不洁。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一股冷意已经直透肺腑。她早就该走了,她不该再留下。她以为自己是贝夏忆,原来一直以来在德王府是以荣莹梦的影子而活着。
他昂起脸,察觉到她异乎寻常的发笑,目光仍旧锐利如斯。
她一进王府,偶尔发现他身负重伤,那时他们第一次正式地见面。当她往他那鲜红的伤口上敷药的时候,她尽可能地放慢了动作,她还记得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那明亮而又温暖的眼神。后来当瓜尔佳春容要责罚她的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她曾经以为他的爱可以无边无垠地包容自己,虽然她失去王爷,可是重新又获得了他的爱。原来女人一生最斗不过的是男人的爱。记忆的碎片零星地脑海里串了起来,她咬着的嘴唇已经闻到了口腔里甜腥的气味。
“福晋,你怎么哭了?”七岁的继萱如玻璃般毫无杂质的眼睛里透射出她那苍白如雪的脸。正如当年诗余那双无邪的眼眸。
她握住继萱的小手,柔软微温,手腕处还有一颗跟诗余一模一样的红痣。
“福晋,我们要去哪里?”继萱得努力小跑才跟得上她的步伐。
“我们要离开德王府,找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她那漆黑澈亮的眼眸渗出了泪水,喉间已是哽咽。
“为什么我们要走?”继萱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
“因为王府里好闷,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她的身上背着一只水蓝色的包袱,她没有拿走属于德王府的一分一毫。
“贝勒爷去吗?”继萱眨了眨眼睛,天真地问道。
她的眼圈泛起了粉红色,泪珠从眼眶里不断地涌流到脸颊上:“不……不去。”
“可是贝勒爷为什么不走呢?”继萱一双明眸皎如寒星。
“继萱,我带你去的地方,有你爹跟你娘。他们都在等着你呢。”她眼里含着泪水继续说道。
“爹娘不是已经死了吗?”继萱固执地追问道。
“不,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想看到继萱长大,看到继萱嫁人呢。”她浅浅地笑了起来,微笑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好啊。”继萱拊掌大笑。
她牵着继萱的小手在经过怨阁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屋脊,惨淡的阳光透过云缝照在了上面。身后的一排房门全都默默而冰冷地紧紧关闭着。从此以后德王府再也不会有贝夏忆这个人存在了。
她在走出德王府的时候,最后望了一眼这里,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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