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夏忆见到贝母说话时那慈爱的眼神以及温和的语调,她的两行泪就情不自禁地沿着两颊滚落下来。哭泣时嘴角抽搐及喉间被泪堵住的声音被贝母发觉了,她愈发地感到奇怪:“夏忆,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呢。”
“没事,没事。”贝夏忆在旁人在场的时候还能勉强打起几分精神镇定自若,可是在自己的娘面前却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那份沉痛。“眼里揉进了沙子,所以掉了几滴泪。”
“你这孩子!你是娘一手带大的,难道你有什么事还瞒得过娘的双眼吗?”贝母的嘴角露出了和蔼的笑意。她示意让贝夏忆过来,捱着她坐了下来。
“在王府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贝母笑着,猛然间摁着胸口,笑容像闪电一般从唇角消逝。
贝夏忆见状,忙不迭地替她取来药丸,让她吞下后说道:“娘,我在王府里一切都过得很好,你别担心我。”
“那就好。”贝母的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气通顺了些说道,“你呀,这里不比自个家里,凡事都要多担待点。”
她频频地点头,直到奕儒走进来。
“娘。”他亲亲热热地叫了贝母一声,脸上泛起无力的微笑。
“是贝勒爷来了。”贝母顿时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刚想道万福,却被奕儒拦下了。
“以后叫我奕儒好了,不必这么拘礼。”他睃了一眼微红着眼圈的夏忆,夏忆见到他,忙将目光下垂注视着地面。
“好,好。”贝母对这素昧谋面的女婿看起来十分地认可。当初夏忆跟奕儒成亲的时候,娘家的人一个也没有去贺喜,不是不想去,实在是怕给夏忆丢面子,而且一贫如洗,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每当想起此事,她总觉得对夏忆抱有一丝愧意。
“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一点点小事跟夏忆起争执,你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了。”他把头稍微向她这边倾了过来,并且有些怜惜的样子看着她。
夏忆一听,憋在胸中的委屈像绝了堤似的,呼嗤呼嗤地哭起来,眼泪像抛沙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前衣襟上留下了几滴黑点。
“你看看这孩子,都为人妻了,还这么爱哭。”贝母眯细起眼睛,笑吟吟地望着她,“奕儒,你别怪她啊,虽然我们家穷了点,但是夏忆从小性子犟,我们都由着她胡来,都把她惯坏了。”
“娘,那你好好休息吧,我看夏忆哭了这会儿功夫也该累了,我们就先回房了。”他用冷静而又怜悯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咧开嘴角勉强地笑了一笑。
夏忆回房的时候都还忍不住耸动着双肩在啜泣。而夏忆一言不发直到她哭够了,才斟了一杯茶给她说道:“今天哭好了之后明日可不能在娘的面前哭了,否则我怕……”
“你以为这件事还能瞒多久呢。”她的脸上挂着道道的泪痕,把滑落到唇边的眼泪轻轻一抹,“我娘说她明天就要带着六妹走了。可是我上哪里去找个活生生的六妹还给她呢。”
奕儒伸出牙齿轻咬了一下嘴唇,她的话让他深深地犯了难。虽然他已吩咐下人把六妹的尸体好好地安葬起来,可是这件事无论处理得多少妥当,都不能改变六妹已经不在的事实。
“让你娘多住几天不行吗?”
“你以为我娘在这里多住几天,她就不会怀疑了吗?”她眼泛泪光地回答道,望着眼前的房门默默而冰冷地紧紧关闭着。痛苦不堪的思绪像波涛一样汹涌而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漩涡快吞没了。
他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下只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是贝母明日就要离开德王府了,这件事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
“这件事绝不能让我娘知道,她会受不住的。”她想了想,坚决而又果断地说道。娘的身子一向不好,如果被她知道六妹已经死了,又怎么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他的心里纷乱如麻,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六妹惨死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紧紧一缩。
这时敲门声响起。
现在已是凌晨时分,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呢。她与奕儒的目光一交织,随即奕儒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打开门惊呆了。
“娘,你怎么来了?”夏忆见到了来人,也骇了一跳,脸色也变得愈加地惨淡。
贝母的手上拿了一件小碎花的衣裳对他们说道:“没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六妹从小就爱搂着这件衣裳睡觉,没有这件衣裳我怕她睡得不踏实。”
“娘,你把衣裳交给我吧,我给六妹去盖上。”她回头瞥了一眼垂下帐子的床,像一滴冰水滴进了心里。
“不,不用,我一天没看到六妹了,虽然平时嫌她在跟前叽叽喳喳地闹心,可是一天没瞅见她,心里就空荡荡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去瞧瞧这丫头,一会儿就走。”贝母满脸笑容地拿着那件衣裳走上前,夏忆竟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了。
奕儒疾忙上前挽住她,强装镇定地说道:“娘,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了你了,还是由我来吧。六妹她……好得很呢。你这样会把她吵醒的。”
贝母一听乐了,满脸的皱纹攒聚到一起:“六妹这孩子啊,只要睡熟了,哪怕是有人把她抱走,她也不会醒的。”
奕儒见她执意要去看望六妹,悻悻地松开了手站在原地,感到不安爬满了自己的背,四肢也变得僵硬起来了。
虽然他与夏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贝母来得太突然了,两人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脚尖也冰凉地痉挛起来。
贝母掀开了帐子,她发现空空如也的大床,愕然的神色缀在了脸上:“六妹呢?怎么六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六妹……”夏忆伏下眼帘,收了泪的眼眶又重新涌现了泪珠。
奕儒努力地想让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够平静。嘴角轻轻地翕了一翕,却一字也不能够说。
“你们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六妹在哪里?”贝母再三地回头注视着那张大床,将床上的被褥翻来覆去地察看了几次,终于确信自己并不是看走了眼,而六妹确确实实不在床上。
贝夏忆将手中的手绢堵住自己的嘴,虽然尽力地控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她的六妹去了哪里?恐怕此时此刻的六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
“夏忆,你告诉我,六妹呢?六妹去了哪里?这么晚了她不会跑出去玩的,她向来都很懂事乖巧,绝不会做让我担心的事。”尽管贝母从他们沉默寡言的表情上也能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她不愿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
“娘,你冷静一点。”奕儒生怕她的病情发作,走上前说道。
“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女儿她才十岁,你们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贝母难以抑制地大声喊起来,在他的脸上探询着。到底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在贝母的心底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不妥。
“娘,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六妹。”贝夏忆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极力压制住的情绪也顿时溃堤。
“六妹到底怎么了?”焦躁与不安紧紧地攫住了贝母,她失去了理智对着跪在地上的夏忆锐声地叫道。
“她死了!”她的话音刚落,贝母的巴掌便重重地挥在了她柔嫩的脸上。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的妹妹!”贝母的语调微微地发颤,是一种想平抑心中悲痛的口吻。
“她溺水了!”她的脸颊挨了方才那记巴掌,震得牙床也隐隐作痛。一股难以名状痛楚涌上了心头。
贝母听了,却睁大了眼眸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你说六妹溺水?不可能!”她摇了摇头,怔怔地望着夏忆,“你六妹是会游泳的,她怎么会溺水?她水性这么好,你难道忘记了,她五岁就学会游泳了,还是你教她的。夏忆,你怎么能忘记你妹妹会游泳了呢?”
夏忆的呼吸停止了,她嗓子眼也硬了,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她稍微地移动了一下嘴唇,又睃了睃同样目瞪口呆的奕儒。事已至此,她更确信了六妹是被人害死的事实。六妹原来会游泳,那么对于那个及腰的水池来讲,更是不在话下。如果她真的不小心落入了池中,也必定会游上来。可是一个游泳的人却溺毙在水池中,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奕儒,奕儒的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带我去看她!”贝母的话打断了片刻的平静,此刻的她脸上毫无表情,一片冷漠。
她还能说什么话来拒绝娘的这个要求呢。她默默地颌首,右脸颊上隐约作痛,可是再痛也痛不过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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