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暮阁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反复地思索着溪暮的话。直到快要走到自己房里的时候,才猛然地想起继萱还留在后花园里玩耍。自从香桃被春容处决了之后,她这里就少了个丫鬟。平时的生活起居还有嬷嬷照料着,倒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是可供差遣的人可是一个也没有了。本来她这一房就不大受重视,如今更是把她当作可有可无的了。她返回到后花园里,却听到一阵欢笑声。这欢笑声中不仅有继萱稚嫩的笑声还夹杂着男人的笑声。
她从那葱笼的树丛后面见到继萱的身影,早晨替继萱挽着的发髻都松散了下来。她不禁微笑着走上前:“继萱,你在干什么呢。”
继萱见到她,立即敛起了笑容,怯怯地站住不动了。
从树丛的另一侧走过来的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那男子留着与奕儒一样的长辫子,可是奇怪的是,穿的衣服却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来,西装。
这可是个新鲜的词,清朝末年随着许多洋人进驻到国内,把他们西方的服饰礼仪也一同带了进来。偶尔她上街的时候,坐在轿子里会看到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坐在黑色的轿车里,也是穿着跟眼前的男人一样的服装。在她的印象里,她倒是不排斥穿这种西装的男人。反而有一种惊喜的新鲜劲。
那男人头上戴着的帽子也与平常看到的不一样,只见他走向自己,摘下头上的高帽子向她鞠了一躬:“侧福晋吉祥。”
在德王府里除了奕儒之外,就只有几个奴才了。头一次在府里见到这个穿西装的中国男人,一向颇为胆大的她心里也发怵起来。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瓜尔佳梓郁,是奕儒的表弟。”梓郁露出一脸明快的笑容。
“梓郁。”在她的记忆中仿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奕儒还有个表弟。她瞪圆了双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侧福晋与我表哥成亲的时候我来过。”梓郁直起腰来,在阳光之下眯起双眼来看着她。“我应该称你为一声嫂子吧。”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男人的身形跟奕儒差不多,轮廓分明,鼻子显得格外的高耸,眼睛细长而又深邃。比起奕儒的沉稳,这个叫梓郁的男人显得更为活泼开朗一些。
“嫂子大概对我没有印象吧。”梓郁咧开嘴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显得格外的雪白。“我小的时候时常来这里,只是长大了之后来的次数才减少了。”
“继萱,你看你玩得满头大汗的。”她不知道跟梓郁该说些什么,只是朝他微笑了一下,便拉过一旁的继萱替她揩了揩小脸。
“原来这是嫂子的孩子……”梓郁惊愕地瞪大双眼。“表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是的……”夏忆见他睁着眼珠子发愣的样子,忙说道,“那个不是我的孩子,她是新进府来的小丫鬟。”
这时继萱挣脱了她的手去追一只正在地上翻滚的蹴鞠。
梓郁笑了笑说道:“看来嫂子对这个孩子还是很照顾的。我刚进府来的时候,见到这丫头嘟着小嘴一个人坐在那里,问她有什么事不开心……”
她立即警觉地质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嫂子不必紧张。我看这小丫头长得可爱,只是性子比较沉默罢了,怕是这德王府里的气氛令她压抑了。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跟她玩起了蹴鞠。”梓郁对着继萱跑去的身影望了一望说道。
“姑娘家其实不必玩这种男孩子玩的东西。”她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淡漠地说道,连瞧也没有瞧他一眼,一径往继萱的方向走去。
她带着继萱刚回房不久,何嬷嬷便过来通报,说大福晋让他们去前厅吃茶点。
这可是一件新鲜事。以往夏忆嫁给奕儒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优待。于是她吩咐下人将继萱带去洗澡,自己换了身衣裳便往前厅走去。
她一到前厅,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坐在那里用着点心了。谁也没有把她进来当作一回事。她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唯独少了溪亭与溪暮。
奕儒跟戚牧心坐在一块,戚牧心几次想与他搭腔,奕儒都是淡淡的。他望见夏忆走进来,嘴唇蠕蠕而动,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她向春容道了福,春容也是心不在焉的。
她又看到方才与她说过话的梓郁,坐在春容的旁边。
“梓郁,这次你从国外回来,可不要再走了。让姑姑多看看你。”春容瞥见梓郁,语气便变得热络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慈爱的意味。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的细瓷碟子里放着玫瑰糖糕,云片糕,枣泥糕等等以及各色各样精巧的茶果。
梓郁点了点头,搛起一块云片糕放进嘴里,含糊地说道:“我在国外的时候可惦记着姑姑的云片糕还有桂花汤圆。”
“有,这些哪会少得了你呢。知道你爱吃,一早就替你预备下来了。”春容用眼神示意桂嬷嬷把桂花汤圆呈上来,“知道你爱吃热的,特意让人慢点煮好等你回来给你吃。”
梓郁一眼瞥见人群中一个人独坐的她,浅浅地笑着说道:“我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除了我们家那三个孩子之外,你也是姑姑的心尖子。你额娘死得早,你小的时候姑姑时常去府里探望你。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姑姑原以为可以常常见到你了,你却被你阿玛送到国外留洋去了。”春容柔声地说着,并揉起了眼窝子。
梓郁放下箸,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替春容揩了揩眼眶说道:“我自小就知道姑姑对我好,我答应姑姑这段时间多在府里住,多陪陪姑姑。”
春容泪还未拭干便笑了起来:“从小你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你在府里多陪陪我,我自然是高兴,只可惜我心头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夏忆坐在底下听他们的交谈,从碟子里抓了一把葵花子吃起来。她对德王府的人向来有偏见,对于这素昧谋面过的梓郁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听春容这么一说,她隐隐地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
正在这个时候溪暮带着敏儿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装扮过了似的,薄施脂粉,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件比较艳丽的颜色,令人为之一亮。
“溪暮,你过来。”春容对着溪暮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过来见见你的梓郁表哥。”
夏忆见到溪暮的脸上出现了惊异的表情。
“表哥,你回来了。”
梓郁站起身来,看到溪暮,笑容绽放:“暮妹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一年未见,愈发出落得清秀。”
溪暮的脸登时抹上了两片红霞,娇嗔道:“表哥就爱开玩笑。表哥再胡说,溪暮就走人了。”
“好,好,我不说了。上次表哥成亲的时候见到妹妹,没说上几句话,接下去的几日我都会留在王府里,希望到时妹妹不要嫌我话多就好了。”梓郁从嘴里露出几声笑声。
奕儒对梓郁说道:“梓郁,你看你一回来,就捉弄溪暮,当心她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了。这种烂摊子可是要你自己负责的。”
溪暮的脸愈发地红了,她气咻咻地冲他们说道:“你们总是拿我寻开心,我要回去了。”
说毕,溪暮一转身出了房门。
倒弄得梓郁的脸色讪讪的。
“别去理那丫头,那丫头让我给惯坏了。不过话说回来了,梓郁,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定亲啊?”春容定睛地瞧着他。
梓郁清亮的眼睛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我还想多快活几年呢。不想像表哥这样,早早地被家庭束缚住了。”
“你这孩子,早点成家立室有什么不好。”春容语气中透着一丝惋惜,“你这阿玛就你一个宝贝儿子,却一点也不操心。长年累月地出征在外,不如我这个做姑姑的给介绍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吧。”
夏忆从嘴里吐出壳来,心里已经暗暗地冷笑着,春容那点小心思谁会猜不透呢。
梓郁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随之他又恢复了冷静:“不知道姑姑给我介绍哪户人家的好女儿呢。”
“姑姑替你做媒,难道还能让你不中意的吗?当然要挑个你熟的,还有你心里喜欢的。”春容的双眼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笑。只有夏忆懂得她这种笑容。
梓郁不明就里地搔了搔自己的头皮说道:“我还真想不到在我的周围还有这号人存在呢。”
“当然有!”春容急不可待地接下去说道,“你看我们家的溪暮如何?”
夏忆虽然嘴里一颗一颗地剥着瓜籽吃,可是耳朵里却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请他们过来吃茶点是假,为自己的女儿做媒才是重点。她低下头,鄙夷不屑地微微一笑。
梓郁张了张嘴,半天才缓过神来,支支唔唔地说道:“暮妹妹长得漂亮自不必说,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选。”
“那就好,原来你也早就中意了我们家溪暮啊。”春容喜容满面地说道,“本来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可是……”梓郁翕了翕嘴唇,艰涩地说道,“这种事恐怕要先征求过暮妹妹的意见才好。”
“你喜欢就行了啊。溪暮那边我自然会跟她去说的。”春容掩不住嘴角那抹笑意。
“但是……”梓郁感到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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