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圣宫到岳州，一路顺水，莫二牛又放下了帆，速度快得很，与以前他们家那艘小破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武圣宫是个小地方，本地有钱人就少，也不算什么交通要道，流动人口也少。以前他们家那小破船，载着那么少少的几个客，收入也就勉强混口饭吃。可是现在，这么大的一艘大船，船资又贵——那在武圣宫就完全不可能再接得到客了。

　　这里，根本没有坐得起这艘大船的船客。

　　所以，蒋辰与蒋世先才会留在这里，就是要在岳州办妥手续。岳州与武圣宫这样偏僻的小地方不同，北接洞庭，又有长江、湘水、汨水从南经过，是距离武圣宫最近的一个交通枢纽。

　　这样的地方，风景与武圣宫那样的乡下小地方自然完全不同，就算是荆州那样的城市，也是有不同的风格——莫妮垂脚坐在船边，向岸上望去，那湖岸边种满了油绿色的柳树，一条条柔软的细长丝绦在微风中不停摇摆。

　　再向前去，便是刷着粉皮的高墙，偶有丝竹之声贴着水面飘过来，但那高高的粉墙却遮挡了路人好奇的眼光。

　　莫妮听着那柔软的乐声，感觉到身边这水面上，都漂浮着一层厚厚的脂粉了，鼻间也仿佛嗅到了脂粉的香味。

　　莫二牛已经将三张帆都收下来了，现在完全将船交给了水流，站在莫妮身边，也畅快地说道：“上次来了就走，急急忙忙的，连风景都没有时间好好看……这岳州，还真是好看啊！”

　　莫花站在一旁，也瞪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妮子，我以前以为，镇上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繁华的地方了，到了荆州我才知道，原来镇上是个那么穷、那么破的地方……”她也坐到了莫妮身边，学着莫妮的样子，垂着脚，挂在船舷上，晃荡着，“可是现在到了岳州，我才知道，原来与岳州比起来，荆州也不算什么呀！”

　　“其实荆州也算是很难得的大城市了。”莫妮比较中肯地说道，“真正比起来，还真不好说到底哪里繁华呢。只是岳州是水运枢纽，所以人流量会大一些了。”

　　“人多当然就繁华了！”莫花却坚持着说道，同时又憧憬地叹了口气，“如果以后，我能够在岳州定居就好了……”

　　岳州虽然是有长江、湘江、汩水、洞庭湖的交汇处，可是本身却是个丘陵，整个地势东高西低。而基于官员们一些很奇怪的考虑，整个岳州几乎所有的衙门，除了实在没有办法的，其余的，全部都在东面高高的丘陵上。

　　那样的地方，他们这船自然是去不了的。不过好在早已跟蒋家叔侄两个商量好了的，所以莫二牛在商量好了的地方停下船来，便安心地等着这叔侄两个。

　　他们却不知道，船才停，便已经被发现了。

　　“已经来了？倒是挺准时的。”蒋世先坐在茶楼临窗的位置上，慢慢地喝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一般笑着说道。

　　他的对面，蒋辰面无表情，向下面望了眼。

　　“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蒋世先问道。

　　“再等等。”蒋辰说道。

　　蒋世先便继续喝着他的茶。

　　两个人慢慢地喝着茶，静静地等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等着什么。

　　突然，一阵扑楞楞的声音传来，蒋辰迅速抬头向窗外望去，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咕咕地叫着，飞了进来，落在了蒋辰身前的桌子上。

　　“哎呀我的茶！”信鸽动作有些大，正好就撞到了蒋世先的茶杯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被撞翻了，翠绿的茶水淌了满桌，茶香四溢。

　　“可惜可惜。”蒋世先摇摇头，可是他接下来的行为，却并不像有什么可惜的——直接拽过路过的小二胳膊上的白毛巾，便将茶水毫不留情地擦去了。

　　蒋辰完全没有理会他这边的动作，只是捉住了这只雪白的鸽子，从它的脚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颗黄豆大小的蜡丸。

　　他的手一抖，那颗才到手的蜡丸便不见了。他再一翻手，那只鸽子扑扇着翅膀，咕咕叫着，又飞走了。

　　“走。”蒋辰站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迈步就走。

　　蒋世先赶紧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往那个小二手里一扑，就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急行，蒋辰在前，蒋世先在后，两个人中途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对过一个眼神……

　　完全没有任何的交流，一直到上了船。

　　“蒋先生，蒋公子，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好了？”莫二牛笑着向他们打招呼道。

　　蒋辰仍然是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莫二牛早就知道他的这个性子，也不在意。倒是蒋世先，还向莫二牛拱了拱手。

　　“所有人都集中，现在咱们船上开个会。”蒋辰忽然开口说道。

　　坐在莫妮身边的莫花顿时一愣。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呢！原来他不是哑巴啊！”她悄悄地与莫妮咬着耳朵，“不过，他的声音还真是好听啊！像……像……像……”

　　像了半天，她仍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莫妮对莫花这样的行为，非常的不适应。她与莫花，这么多年来一直感情不融洽……也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莫花对她就特别的亲近起来。

　　可是这让她感觉到好肉麻啊！

　　她悄悄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点头说道：“是呀，他声音蛮好听的……只是可惜不太爱说话。”

　　“不知道他开会要做什么？”莫花继续与莫妮咬着耳朵。

　　莫妮再一次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想了想，说道：“也许……是说说以后这船上的一些规矩吧，毕竟之前，什么规矩也没有，乱七八糟的。”

　　“规矩？”莫花顿时呆住了。她怔忡了很久，才问莫妮道，“那……收客人打赏的钱，是不是也是不规矩的行为？”

　　“应该算是吧。”莫妮想想说道。

　　莫花顿时急了：“可是我娘……我娘……我娘说了，那些饭店、酒楼里干活的小二，要是有客人打赏，都是可以得的啊，并没有什么规矩的……”

　　莫妮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想来，大概是于氏给她制定制定任务了吧？难怪走的时候，送出那么远呢，原来是朝钱看。

　　“看看开会怎么说。”莫妮说道。

　　一旁，蒋辰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莫妮与莫花的身上滑过，然后……

　　他回自己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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