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溪落山石露
翌日清早,颜如初自去一诺书院授课,一堂课后英昭忽然出现在课室门外朝她招手。
“院长有事?”
颜如初行至门前,受英昭所邀去了众讲师批阅学生习册之地坐下,疑惑地询问着对方来意。
英昭细细打量着颜如初面容,忽而一叹。
“抱歉,办学仓促,让你受累了。既是你身体不适,我会安排别的讲师临时代课,你才能养好身体。”
“不用这样照顾我,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多谢院长关心。”
得英昭如此关照,颜如初心下微暖,思及取血熬药一事已进尾声,再不必如此损耗身体,当即婉拒了英昭的好意。
难得英昭格外坚持,再行劝说,见颜如初态度依旧坚决,只得无奈坦言。
“当日颜圣卿回返伊祁国前,曾来天须宫一晤,谈及你身体柔弱,请我代为照顾。我既受他所托,若是未能照顾你周全,不就成了背信弃义之人。还请颜姑娘别再拒绝,成全我这微薄私心。”
“圣卿他来找过你?”
那小心眼的家伙一直记挂着前世旧仇,居然能舍下身段去求英昭?
话已至此,若颜如初再行拒绝,未免太过无情,于是只好笑承下二人心意,起身正待回返课室之际,英昭突然发问。
“颜姑娘对于颜圣卿来找我求托一事似乎很是吃惊,你心中难道也觉得他来见我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颜如初脊背微僵,抬起头来,展颜一笑。
“圣卿量小心狭,最是见不得我与别的男子多言一句,没想到却会拜托你来照顾我,这点是让我有些惊讶。”
“是这样啊……”
英昭在试探什么,颜如初心中很清楚,然而她无意与前世多做纠缠,今生有饕餮一个,已经足够令人头疼的了。
话已道尽,英昭再无理由将人挽留,颜如初略一颔首,回去授课了。然心中到底是多了丝涩然,上午课业完成后,颜如初便借故回去了。
归来之时恰常飞燕亲送荷包前来,作为颜如初赠送糕点的回礼。
二女相携入座,颜如初自是对其精美绣工赞不绝口,谢过常飞燕的客气多礼后,假意轻咳了两声,故作虚弱状。
“姐姐怎么了?可是受了风寒?”常飞燕见了,焦急非常,“这可不好,我与一医者相熟,他的医术相当不错,我这就派人叫他过来给姐姐瞧瞧。”
“无妨的,我这备的有药丸,吃一粒就好。”颜如初从袖袋中取出一青瓷瓶,以清水相送服了一粒药丸,略带歉意地说道,“没想今日妹妹回来,我也没个准备,想妹妹体质弱,别把病气过给你才是。”
常飞燕虽是摇头道了句“不会、无碍”,然而随侍的常府家奴却是呆不住了,趁着颜如初转头安排人送来茶点之际,悄步上前对常飞燕如此这般好一番劝说。
到底是年纪尚轻的少女心性,常飞燕对这家奴的劝说置若罔闻,直到对方端出家兄名号,这才不情不愿点了头。
到底不敢坏了身体,徒惹兄长烦忧。只是兄长常年在外行走,对自己这个妹妹可还有几分牵挂?
闷闷不乐用过茶点,常飞燕向颜如初辞别回府,颜如初这才得闲回屋换下外出常服,穿上一身柔软浅翠的襦裙,罩着件狐毛云肩,懒懒坐于案前查阅近日账目。
闲散时刻不过略享了一阵,就听人来报,有客求访。
入得客室,见到知无涯,颜如初只觉心累,知家人对她津渡也未免关心太甚,这样很容易给她添麻烦的。
“你怎么来了?”
无视颜如初的疲惫倦怠,知无涯冒然伸手,探上她腕脉,凝神叩听后,不免心惊。
“你的气血怎会虚浮若此?出什么事了?”想到日前府上细作探听得天泽帝私自出宫来津渡暂居一事,知无涯急问道,“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能容你,竟会对你下此毒手!”
“你误会了,他没对我怎么样,只是最近经手的事务过多,有些劳累罢了。”
对那人虽已没了情-爱之心,但也不想平白让他蒙上不实之怨,颜如初抽回手,淡淡解释着。
然而这话入了知无涯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要怎样的劳累才会让人气血两亏?”知无涯苦笑道,“你若不想告诉我,直言便是,何必寻这些借口搪塞。”
“我……我很抱歉。”
颜如初哑口无言,低声致歉后,转首询问其来意。
“近日见星象有异,你所属的那颗暗星光芒渐暗,我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你。”
如此关切来访,让人再难发问,颜如初叹了口气,只得将其制药一事简单提及,至于用于何人、何处,自然是不会告诉知无涯知晓的。
知无涯听后,少不得为此发怒,斥过颜如初不爱惜自己身体,可对上其坚毅明眸,也知难以更改其决定,只能自己在心里郁结不安,得她承诺再不会如此莽撞行事来勉强劝服自己。
为避免引起语君然注意,知无涯没敢多留,既是解了心中疑虑,便也就此告辞了。
颜如初送走客人后,只觉精力略有不济,转首派人叮嘱月白,今日若再有人来访,一律帮她推至他日。
满心以为这样就能好好休息一下的,可进屋瞧见那厚颜无耻高踞她榻上的人,颜如初气极反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知无言居然舍得放人了?”
“我与他不过勉强可算相识,他有何资格留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冷月幽傲慢轻笑道,“今日你这门前还真热闹,旧爱、相识,跟说好的一样,全挤在津渡来见你。”
“不过是凑巧罢了。”室内暖热,颜如初脱下云肩放于榻前,忽然转头将冷月幽瞧着,“旧爱?你是说他也来了?”
“我回来时瞧见他在津渡外边那茶坊坐着,还正奇怪他怎么不进来,结果回来就看见你和知无涯喝茶聊天,算算时间,知无涯现在应该是被他请回宫说话去了吧。”
冷月幽漫不经心说着回来时的随意一瞥,却听得颜如初紧锁眉头。
她怎么也没料到语君然也会在今日到津渡来,想到因为担心自己反而令知无涯惹上君王的猜疑,她心中实在难安。
颜如初起身,本想做些安排来为知无涯脱嫌,可如今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早不是那人的皇后,再没有左右帝王决意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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