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期而路遇
正自僵持之时,贺锦年忽然轻咳一声,颜如初随之侧首,得其眼神示意,瞧见今日久候的正主已到,只得匆匆辞别涅阳长公主。
微眯一双丹凤眼,涅阳长公主目送着颜如初走远,但觉此女言行磊落如风,却与爱女有几分相似。
可她若真是青鸾,怎会数月来都不给府上报声平安?怎会舍得让我这般操心难过?
涅阳长公主心中仍有几分疑虑,然而想到此女方才提及圣卿时那双目含情的模样,与世间女子念及心上人时的情态一般无二,若她真是谨遵伦常的青鸾,又怎会对亲弟动心。
心中暗骂过自己的糊涂,涅阳长公主端着皇室尊贵无双的架子离开了,只是绕过廊角之时似有所觉,抬起头来,远处那女子停步回首遥遥一拜。
涅阳长公主微启唇,正待将那心中默念已久的名字道出,那女子却如孤雁飞鸿瞬间远离,全无眷恋。
雪后天地敞亮,梅花暗香拂袖过,呼吸间有清冽香气沁入肺腑,涅阳长公主却只觉一片冰寒。
似有所思,若有所失,顷刻间情绪翻覆颠转,直让人身心疲惫。
“今夕何年?”涅阳长公主忽然的提问,叫随侍仆从摸不着头脑,却也低声回复,“是吗?算来新帝即位已四年了啊……”
如今再不是由得我翻手为天的时代了,我和夫君都老了啊。
慨叹连连在心底,涅阳长公主收回视线,终是离了这梅影祠。
回廊尽头,颜如初也将心思收回,神色自然地与那常家小姐来场不期而遇的冬日邂逅。
常家小姐常飞燕年方十四,尚未及笄,发如烟云,细软多情,脑后一条浅粉丝带将之浅束着,由两名侍婢陪伴着朝此处行来。
颜如初静赏了一会儿,见常飞燕面色虽是多病的苍白,一双眼却是明亮剔透,想来心性应是坚韧,不曾为一身病痛所击倒。
“她看来似乎过得比你好很多。”
贺锦年观察了一阵忽出此言,颜如初听了不过一笑。
“她有那么一位全心为她的兄长,将她护于身后,为她挡下几多风雨,她每日自是无忧无虑,不曾痛悔、彷徨过,又怎会受那噩梦侵扰,自该一世无忧。”
“如此说来,这三生入梦遥也并无可怕之处,常飞宇以此相求,看来是吃了大亏。”
“也不尽然。谁能担保此刻无虞,明日也能依旧?况且人年岁渐长,经历之事渐多,总会遇上叫人辗转反侧的人与事,届时毒发,便是神仙也难救。”
若是神仙难救,你又凭什么能保她平安?
贺锦年还待再问,颜如初却已迈步上前,与常飞燕一道行至求签之处,购得祈愿牌,在那薄薄木片上提笔为记。
“愿得一人心,白首永不离。”
短短十个字,道尽无数女儿心。
常飞燕本是无心窥看,然随意一瞥入了眼,便再难移目。
虽只是闺中女孩,然豆蔻年华正是对情之一事向往非常的年纪,如今见了这句祈愿,只觉道尽心中所想,常飞燕不由出了神,待得看清句末那落款的名讳,这才猛然回神,不顾侍婢阻拦,竟是直追出来。
“颜姑娘请等等!”
眼中闪过意料之中的精明光亮,颜如初故作诧异地回转身来,不想常飞燕停步不及,竟是直直扑入她怀中。颜如初无奈,自是张臂将她护住,然这一抱之下,才惊觉怀中人体虚若此。
没有豆蔻少女应有的玲珑香软,常飞燕一身瘦骨嶙峋,竟是磕得颜如初心中一酸。
常飞燕谢过颜如初的扶助,为自己的鲁莽告过罪,这才怯怯将心中话低声道出。
“津渡开业那日,听说哥哥曾前去庆贺,不知道哥哥现在如何?若是不耽误,能否请您和我说说哥哥的事。”
常飞宇自离家后便再未回返,家人虽能从各地商贩口中听说他平日所为,却从没得到过一封家书,知晓他此时情状。便说此次常飞燕来京还愿,本是特意向龙海商会投了拜帖,常飞燕临时接了差使,竟是避往鬼方。
颜如初很是鄙夷过常飞宇的怯懦远亲之举,此刻对上常飞燕饱含期待的眼自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原来是常家小姐,如初与常会长相识、相助实属偶然,并无离奇有趣之处,小姐若是不嫌太过平淡无趣,何不与我一道回津渡,坐听琴音,静享香茗?”
常飞燕对这提议自是点头应许,当下二女离了梅影祠,回了津渡雅座坐定。颜如初将常飞宇近况细细道出,对其经商手段大加赞许,博得常飞燕诸多好感,话题逐渐从常飞宇转向女子闺中事。
言谈正欢,月白推门入内,手捧托盘,请颜如初试吃新制的糕点。
白底瓷碟上一块方正浅碧的糕点,未入口已闻见淡雅清香,常飞燕一见倾心,双目灼灼相视。
颜如初笑尝了一口,在火候、甜度上做了一番评点,月白便躬身吩咐厨房再做一份去了。待得月白捧了重制的糕点入内时,除了奉上成品供颜如初品鉴外,也盛了一碟敬与常飞燕。
“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嘴里全是这淡香味道,很舒服呢。”
“常小姐喜欢就好,这是新制的糕点,尚未取名,不知能否请常小姐代劳?”
不过一块精巧吃食,就能令常飞燕舍了平素受教的淑女风范,露出一脸如猫儿般的满足笑容,颜如初看得心中微暖,出言相邀。
“其色浅碧如玉,形状小巧讨喜,不如便唤‘碧玉团’如何?”
常飞燕也不推辞,便依形、色命名,颜如初点头略思量了一阵,谢过常飞燕的题名。
“我来京不过几日,就听人说过颜姑娘才情绝艳,没想到便是吃食一事,您也有这般造诣,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世人谬赞,羞煞我了。”颜如初含笑摆手,道,“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若是不弃,自以姐妹相称就是,快别用那敬语相对,听着别扭。”
常飞燕一惊一喜,本待再行推却,奈何颜如初不许,二人方行过姐妹之礼重又归座,门扉轻响,饕餮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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