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轻瞥着云剪,这便是从前那个低声下气,四处巴结的小宫女,如今倒是越发的厉害了。言语间嘲讽十足道:“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本宫就是废后,却也是主子!”
云剪大约未曾想到阿娇会如此,瞬时脸色煞白,十分难堪,微微迈步,神色间悠然自若,隐隐傲骨道:“纵使我陈娇不是皇后,却也还是馆陶翁主,终究是你的主子!狗仗人势!”
自小她便看惯了这些个趋炎附势的宫人,这大约也是她不喜与一些宫人接近的缘故罢。
长门宫中,宫人们皆退了出去,谁都晓得如今得势的是卫子夫,自不敢多言。阿娇却也习以为常了,这也不能怪他们,皆是为了生存罢了。
紫衫微微,眉间狠色道:“不管如何,你都是要死的!莫不然,死的便是刘玉!紫卿!”
她是在威胁么?阿娇眸中几分嘲讽,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大有挑衅之意道:“你,就这样没有自信,也罢,我死了,你以为他就爱你么?永远,永远也不会!你如今的宠爱亦不过是用谎言换来了!”
身子微微颤抖,紫衫女子神色间怒不可遏,安知这原就是她的痛处。
转瞬间娥眉间含笑,一杯毒酒递给阿娇道:“我原也没有必要威胁你!这毒酒,是陛下赐给你的!像你这般不知廉耻,背叛陛下的人,能留个全尸已是陛下宽宏大量了。”
素衣女子,脸色一白,是他,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望着她死么?呵,卫子夫若是没有他的默许,怎敢做出这般大胆事来,他的性子,她是知晓的,她以为,卫子夫是没有那般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意的。
早便该料到了不是么?可心中还是那样痛,她原是大汉最尊贵的女子,如今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将她赐死,再同旁人说是她病故,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连连后退,凄笑道:“他终究还是如此了!他终究还是要我的命!”
看着阿娇的模样,想来她是相信了,面色沉沉道:“既如此,那我也让你死个瞑目,巫蛊一事,原就是我害你的!你也莫要想着同陛下说什么了!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言罢,便示意宫人按住阿娇,欲将那毒酒灌入她口中。奋力的挣扎着,她不愿就这般死去,明明不是她的错,凭什么死的是她。
许她早就该料到,楚服是想不出那般阴毒的法子的。诚然知晓随时可能没了性命,却不曾想到,她要这样死去,若是死,她亦是死在刘彻的手中,她要他永远记得她死去的模样。
可他,却派了他的爱妾来,将她逼上绝路,连死他亦懒得多看她一眼。他说,他要让她如一个女奴一般被欺辱,也就是如此罢,让她死在卫子夫手中,却是一种侮辱,却也是一种痛!
她的夫君,同她的妹妹一起逼死了她,多可笑。狠狠将那些个宫人甩开,怨怨看着卫子夫道:“我自己来!终有一日,你会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场,帝王,终究是无情的!”
一颗透色药丸入口,毒酒一饮而尽,死,她早就料到了,却未曾想过,是这样死去的。她死的那样不甘,记得韩嫣曾言,若是有一日你走到了绝路,便服下这药丸。
鲜血溢出嘴角,微微闭上双眼,嘴角溢出鲜血滴在素衣上,宛若艳艳桃花。
重重的倒地,青丝凌乱,苍白的脸,艳红的唇。紫衫女子微微闭眼,划过一滴泪水:“姐姐,你多保重,烟儿死了,早在七岁那年便死了!”
仓惶跑出殿外,泪水涟漪道:“皇后娘娘自尽了!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这出戏真真是惟妙惟肖,旁人瞧了去自觉是姐妹情深,有孕在身,却还前来看望年幼之时的姐姐,发觉姐姐自尽,一时不能接受,便晕厥了过去!
宣室殿中,帝王怒容满面,拍案而起道:“什么!巫蛊一事,竟是楚服陷害!”眸中惊色,是他冤枉她了么?她说的一切皆是真的么?她同韩嫣离开,皆是为了救他。
神色黯然,丝丝愧色道:“摆驾长门宫。”言罢,便朝着殿外去。哪知还未走出宣室殿,原派去长门宫的宫人便一脸惊慌的跑了来,跪地道:“禀禀陛下!长门宫的陈娘娘,服毒自尽了!”
眸中一惊,顷刻间,泪水滑落。转眸怒色道:“你这狗东西!不要命了么!你胡说些什么!”嘴上是这般说,可他心中却明了,这个宫人是不敢胡说的。
神色仓惶的朝着殿外去,他不愿相信,她说过她会永远陪着他的,她怎么可以自尽呢!她不是那样不甘的么?她怎么可以就这般死了。
长门宫中一片凄然,素衣女子静静的躺在榻上,帝王眸间空洞,轻抚过女子那苍色脸庞道:“阿娇,阿娇,是朕错了!朕不该冤枉你的!你醒过来好么!你看看朕啊,你若是生气你便骂朕,便打朕,就如年幼之时一般。”
寝殿中,一行宫人颤颤发抖,御医更是害怕的很。闻讯而来的馆陶心中一冷,她的女儿,这回是真的走了!颤颤朝着榻旁去,一把将帝王推开道:“你滚开!若非你冤枉了她,她怎会这般的!娇娇!为娘的女儿,你怎能,怎能就这般离去!你醒醒,醒醒!娘带你回家!我们不做皇后了!”
帝王默然良久,一把拽着一旁的御医,几乎是丧失理智道:“若是治不好皇后!朕要你们全都给朕的阿娇陪葬!还有你们!让你们伺候着皇后!你们却没将她看住!若是皇后醒不过来!你们,你们全都给朕阿娇陪葬!”
老御医见状,颤颤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已无力回天了!还望陛下节哀才是!”
闻言,帝王怒色,狠狠的朝着那老御医踹去道:“你胡说什么!阿娇!阿娇她还有气!明明是你们这些个御医医术不精,却要说朕的阿娇活不过来了!你若是救不了阿娇!朕就要了你的命!连同你那儿孙的命一同要了!”
旁人皆知,帝王此刻已失去了理智,可那皇后却是无力回天了,若是侥幸些,许就这般躺着,亦不会断气,若不然,怕是只得丢了性命。
“阿彻!你这是作甚!你这般同那些个昏君有什么分别!”敢说这话的,除了王太后自然不会有别人。
华冠妇人,眸间怒色,她原也想着如何彻底将这陈娇除去,这狐媚子实在是个祸害。未曾想到,阿娇却自尽了,这倒是省得她动手。
馆陶从未想过,她的女儿,那样傲气的女子,竟是这般死去的。幽禁长门,最后含恨自尽。若她未做皇后,如今是不是还会活得好好的。
心中冷笑,她女儿对刘彻的情,她自然知晓的,最初,阿娇,她是心甘情愿做刘彻的棋子的,心甘情愿做他的皇后,宁愿锁宫一生。
轻抚着素衣女子的发丝,哭道:“我的女儿,你怎的就这般傻!他都不在乎你!你何必要那样爱他。若非如此,你也不会遭此下场!我的女儿!娇娇!娘带你回家,我们不在这里。”
说来,长门宫原也是馆陶所有,只是,如今乃是刘彻的宫殿。帝王见状,一把将女子抱住道:“姑姑!阿彻错了!是我,是我冤枉了她!这里就是阿娇的家!我是她的夫君,我会在这里守着她。”
言罢,将素衣女子抱得更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还是暖和的。尽管她紧闭着双眼,可她还没死,他想,她一定没死!
上一回,她险些丧命了,他一直守着她,她就醒了来,这回,她还会醒来的。
连连七日,她一直那样睡着,他紧握着她的手。墨色衣衫,面色苍白,亦消瘦了些许,眸间空洞,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此刻他已再流不出泪来了,那日,他抱着她撕心裂肺,一遍遍的唤着她,可她却再未睁眼,就那般静静的睡着。
漪兰殿中,紫衫女子眸中怨恨,那日她晕厥,帝王因阿娇,连问也为问她一声,更莫说是看她一眼了。更让她恨的是,阿娇的死,足可以毁了一个英明的帝王。
他原是那样高高在上,英明决断的帝王,可如今,他却日日守着沉沉睡去的阿娇,全然不理朝政,就连他母后亦没有法子。
一双嫩白的玉手紧捏着,起身道:“去长门宫。”
长门宫中一片凄然,卫子夫刚走到宫外,便让宫人拦了下来,说是帝王谁也不见。
眉间冷色,看着旁的宫人道:“本宫如今身怀皇嗣,若是有个万一,你担待得起么?”
卫子夫此言一出,宫人自是不敢阻拦,若卫子夫那腹中胎儿当真是有个万一,他们这性命怕也是不保的。
“陛下!您要一直这样下去么!您如此!置天下百姓于何地!”这是她头一回这般大胆的同他说话,原假传圣意之事都做了,自也是有胆子做此事的。
墨色锦缎,微微回眸,狠狠的就是一巴掌,怒道道:“你竟这般大胆!陷害于阿娇!还敢欺瞒于朕!明明是阿娇央求着韩嫣救了朕,你却颠倒是非!若非如此,阿娇怎会自尽!你瞧见她那般躺在地上,心中一定很开心是不是!”
故作一脸柔弱,眸间泪水道:“陛下!你怎能这般冤枉妾身,妾身自小就同姐姐相识,从不曾害过姐姐!如今,你这般模样,姐姐若是瞧见了,定然会很痛心的!”
寝殿中并无旁的宫人,皆让刘彻遣了出去,到了这般的田地,她还能如此,真真是厉害得很,许她该觉侥幸的是,刘彻并不知晓,阿娇的死,是因她假传圣意。
回眸看了看榻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厉色瞪着紫衫女子,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以为,你能瞒得住么!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要与朕佯装!”
喜欢浮生七世长门歌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浮生七世长门歌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