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而上，

　　独行在天际间，

　　烈风似狂兽撕扯着我。

　　眼中的泪和着血，

　　滴在白衣上，洒进黑土中。

　　前世、今生，

　　陪伴我的只有那凛冽的风。

　　每当赫连若水徜徉在这高大巍峨的宫殿之中，曾经的赫连若水所遭受的一幕幕像是回潮般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张冷漠带着鄙夷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睥睨地看着她，那神情好像要把她蚀骨侵皮般。

　　心口处传来莫名痛楚，让她停下了脚步双拳紧握。

　　“凰王——”身后的传来女官担忧的声音。

　　“孤，无碍！”赫连若水脚下踉跄了一下用手扶住一旁的树干，冰冷的声音从唇中溢出。

　　赫连若水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她微微闭上了双眸在心中问道。

　　那小小的、孱弱的身子跪在戴泰殿中冰凉的大理石上瑟瑟发抖，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句话都不说，可是那厌恶的眼神，如同吞进了苍蝇的表情都透着毫不掩饰对她的憎恶。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能让当时的后宫之主如此苛待父王战死，母妃病故仅仅只有五岁的孤女！

　　脑海中的画面一转，千年古树，幽深的洞穴竟是阿吒力岛。十一、二岁的赫连凉亦和六、七岁的她手牵着手在岛上肆意的疯闹着，只是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青葱岁月转瞬即逝。

　　知道了赫连若水继承了母妃的血统，可以驾御野兽，在她十岁的时候，赫连凉亦的父王就命她开始在阿吒力岛蓄养猛兽，大批的野狼、野牛、野猿、老虎、狐狸被运上了岛，她和赫连凉亦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十五岁时，她第一次带领兽军上战场，第一次让敌人的鲜血染红她的面庞，第一次得到将士们的拥戴，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因为第一次杀人整整一个月吃不下肉食，又有谁知道她整整一个月无法闭眼安眠。

　　十八岁时，五十岁的先王龙驭归天，谥号崇圣，传位于赫连凉亦。赫连凉亦欲立赫连若水为王后，遭到太后强烈的反对，并将赫连若水召至戴泰殿母女【闲话家常】。从戴泰殿出来后，赫连若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遵从先王遗诏担当北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大将军，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她的夜枭军，还将朝中王上与大将军联姻的呼声最为强烈的二品大员，投进了狼群，而她安坐在狼群外喝酒吃肉面色如常。

　　一夕间，她的狠毒之名在北朝迅速传播开来，至此再无人敢议此事。

　　“凰王——”女官轻声唤道。

　　“......”赫连若水低垂的睫毛如断翅的蝴蝶一般轻轻抖动了几下，唇也微微颤抖着低沉的声音有着难察的无助：“尔等，退下吧。”

　　“是！”女官和侍卫们低首躬身退得远远的。

　　赫连若水感到颊上一凉，用手拭去，竟然是几滴泪痕。她怔愣地看着手指上的水痕，放在口中，一股咸涩的味道马上充斥着整个口腔。

　　“赫连若水，这泪是你在为自己悲伤，还是我在为你伤怀呢？”

　　举步向着坤德殿的方向慢慢走去，每走一步，旧时的记忆便快速的席卷而来：

　　昭德元年九冬初，先王离世一个月，太后因思念先王成疾，一病不起。做为太后的养女即使太后再不愿意，赫连若水也需要床前尽孝。

　　做为病人的太后，似乎对赫连若水的仇恨比从前更甚了。如果说从前她只是漠视赫连若水的存在，那么现在还要加上言语的折磨。

　　赫连若水虽不在是五岁的孩童，但是每日从栖凤殿到戴泰殿这不到一刻的路对于她来讲，依旧像是布满了荆棘那样难走。

　　“大将军万福。”戴泰殿外站着一个嗓音低沉身材高挑的女子。

　　见赫连若水不认识自己，那女子又说道：“民女闺名木羽莹，是太后的外甥女。”

　　“木小姐万福。”赫连若水冷冷的，她对任何一个与太后有关的人是都提不起兴趣。

　　见赫连若水只是冷淡地回应，木羽莹似乎并不以为意：“大将军来给太后请安？”

　　“正是。”

　　“那我们一同进去吧。”说着上前拉住赫连若水的手一同往殿内走。

　　木羽莹的手比一般的女子宽大些，也很温暖。赫连若水有些尴尬的脸红了，她已经不习惯与人如此的接近。木羽莹见到赫连若水颊染绯红，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儿臣给请母后安，愿您凤体早日康健。”

　　“不必了，哀家不想看到你这张脸！”榻屏上倚靠着的太后鄙夷的哼着。

　　“莹儿，快到哀家这来。”太后用着亢奋的声音招呼着木羽莹。

　　“姨母万福。”木羽莹刚要肃拜就被太后喊起了。

　　赫连若水面色淡然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亲如母女的二人说着闲话。

　　“母后，您要是无事，儿臣就告退了。”

　　“再怎么抬举你，你那留着低贱的血身体，也上不了台面！咳咳……”太后高亢的声音实在不像是一个病人能发出的。

　　“姨母，别动气，喝口茶吧。”木羽莹端过了茶杯，服侍太后喝下。

　　太后见赫连若水面上无一丝表情，如麻木般的站在那，更觉气恼：“大将军又如何？莹儿下月初八就是北朝的王后了。”

　　赫连若水的脸上还是无一丝表情，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戴泰殿。

　　天空很蓝，很远......

　　赫连若水的手是凉的，刚刚被给予的温暖，已经被消耗在身后的宫殿中了。

　　“大将军，大将……若水，若水……”

　　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就似午夜从江面上飘来的洞箫的声音。

　　“若水……”木羽莹不知何时离开了戴泰殿，竟一直跟在赫连若水的身后。

　　“若水……”木羽莹抬手轻轻拭去赫连若水脸上的泪痕，将她揽进怀里：“若水，伤心就哭出来吧。”

　　木羽莹的怀抱比她的手还要温暖，就像炽热的火炉，烤化了赫连若水冰冷的身体，也烤化了她的心。

　　“我早已忘记了流泪的感觉了。”赫连若水将头枕在比她要高出许多的木羽莹怀中。这个怀抱就像是她懒床时，撒娇耍赖被抱在母妃的怀中一般温暖。

　　“我知道，我知道。”木羽莹低下头在赫连若水的额上轻吻着：“若水，如果想流泪，就在我的怀里尽情的流吧，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

　　......

　　思绪并不影响脚下的路程，坤德殿就在眼前了。

　　真的很奇怪，原主似乎喜欢赫连凉亦，可是对于木羽莹也有着一种莫名的依赖。

　　“若水……”殿外的艳阳下，一抹朱红笼着那高挑略丰满的身体。一头黑发并未梳起，随风摇曳，脸上洋溢着深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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