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虚与委蛇
昭德六年九秋下旬五日亥出,夜枭军中充作虎贲军的三百人由凤仪阁水道连夜上岸。次日,凰王的銮舆早早地停在了于飞宫前的龙尾道恭候凰王。卯正时分,身穿黑色宽袂绣着十二纹章冕服、脚蹬赤舄的赫连若水在和悌等人的护卫下出现在宫门口。她未像往日头戴冕冠,而是将一头银色的头发用墨玉冠像扎马尾辫似的高束在头顶。
“属下等参见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震耳欲聋的喊声,在龙尾道上跪下黑压压一片。
“诸将平身。”低柔的声音虽不高却带着王者的威严。
“谢凰王。”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齐刷刷的站起三百张洋溢着喜悦之情的年青男子。
“凰王,您的……?”众人的眼睛在看到赫连若水飘散在脑后的银发时,不知是谁在队伍中居然发出了惊呼声。
“何人胆敢惊扰王驾?”和悌拔出身上的宝剑,对着虎贲军怒喝道。
“和悌,不可如此。”赫连若水伸手拦住了她,笑看着众夜枭军:“众将可会因孤这一头银发,就认不得孤了?”
“即使青丝成雪,凰王还是凰王。”虎贲队长躬身说道。
“是,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您都是我们的凰王。”刚刚惊呼的夜枭军大声说道。
“对。”所有的夜枭军异口同声的答道。
“诸将所言极是。”赫连若水柔和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孤即使样貌改变,却还是那个与你们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赫连若水。”
“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夜枭军感动的跪倒在龙尾道上
“众将平身。”赫连若水边说边伸手搀扶起虎贲队长。
“谢凰王。”
“凰王起驾。”虎贲队长见赫连若水坐进了銮舆,大声喊道。
有开道的夜枭军喝道:“凰王銮舆,闪。”
宣政殿内,赫连凉亦身穿紫红色冕服高坐于丹墀之上。
“恭贺王上喜得贵子。”群臣朝贺跪地叩拜。
“众卿平身。”赫连凉亦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无喜色。
“启奏王上。”春官署大宗伯吉泰胜出班:“苍天庇佑,二位夫人喜得王子,实乃北朝之福,万民之福。臣等恭请王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准奏。”赫连凉亦颌首同意。
“王上。”新任秋官署大司寇元竣臣出班:“秋官署欲拟旨布告北朝各属国郡县,凡有包庇藏匿寸、环逆党者与谋逆者同罪;举报附逆者庶民赏钱千贯,为官者官升一级。”
“王上,此举不妥。”元竣臣话因刚落,大司空段启便出言反对。
“哦?那爱卿有何高见?”赫连凉亦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上,若依元大人之言,北朝到时人人自危,相见莫敢交言,道路以目。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段启不屑元竣臣的做法,若依他之言,那些出于私欲以泄私愤的,或者是邀功请赏讨好卖乖之徒还不毁了北朝的太平盛世。
“段大人此言差矣。”元竣臣冷笑道:“殊不知,清者自清。唯有此举才能一举铲除我北朝的附逆之人。”
“臣等亦附议元大人之奏。”秋官署的小司马中大夫徐平业,夏管署的四位军司马一起出班支持元竣臣。
“臣等附议段大人之奏。”春官署大宗伯吉泰胜及春官署十三位春官,冬官署十三位冬官也出班支持段启。
夏官署除军司马四人加入了争论,其余诸人皆立在黑夜身后,与秋官署的其余十二人一样一言不发。
殿内诸人正争得面红耳赤,门外平章事唱喏:“凰王大将军赫连若水驾到。”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还在急赤白脸的众人愤愤瞪着对方,默默退回朝班之内,赫连若水随着唱喏声大步迈进宣政殿。其实她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儿了,听见群臣的争论才没让人禀报。,见众人大有争个你死我活之势,才走进大殿。
赫连若水走到丹墀下躬身施礼:“臣参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没等她撩袍跪下,就见赫连凉亦已经走下丹墀。
“王妹,不必多礼。”赫连凉亦扶住了赫连若水的手臂,握着她的手走上丹墀,扶她在宝椅的左侧坐定。
群臣对凰王白发之事虽有耳闻,但从未亲眼得见,还以为凰王面容已毁,今日一见银发下依然是那张艳丽的面孔。白皙如玉的肌肤不带一丝血色,有着几分病弱。只是艳丽中隐含着肃杀之意,面上虽带着柔和的笑,可是扫过群臣的眼中却似寒灯,把人看得直凉。
“臣等参见凰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跪倒在丹墀下。
“卿等平身。”低柔的声音虽不高却清晰爽利。
“谢凰王千岁。”众人归班。
“王妹的身体可无碍了?”赫连握着赫连若水冰冷的纤手在她耳边低低地问道。
“多谢王兄记挂,臣一切安好。”赫连若水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凰王千岁,臣等有事请您裁决。”元竣臣出班对赫连若水说道。
“大人请回班。”赫连若水浅笑着看着元竣臣和丹墀下的众臣,还真是一代新臣换旧臣:“孤有事要奏报王上。”
元竣臣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回到朝班内。
“若儿?”赫连凉亦不解地握着她的手。
“臣恳请王兄宽宥附逆之人。”赫连若水本想站起身回话,可是被某人拉着手无法起身,只好侧过头看着赫连凉亦说话。
“为何?”赫连凉亦的脸上并无讶异之情。
“臣回都城之日,见都城内一片萧条,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臣恐日久民心思变。”
“那依凰王之言就放过那些附逆这人吗?”元竣臣不以为然的问道。
“那大人以为如何?”赫连若水笑看着他。
“依臣之言,谋逆该斩、附逆该诛。”元竣臣出班说道。
“哦?可是附逆人中也有情非得已之人,难道都该死吗?”赫连若水脸上的笑渐渐冷了。
“诛杀逆党决不能手软。”元竣臣斩钉截铁地答道。
“如若北朝的人都与木、环二氏有牵连,就都要诛杀殆尽吗?”赫连若水不止声音变低,更是面露杀机:“古人曾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你是想将我北愁啊的子民诛杀殆尽,断送我北朝的万年基业吗?如此居心险恶的用心何其毒也。”
“王上臣冤枉,臣对王上忠心耿耿,绝无此意啊。”元竣臣早没了刚刚的夸夸其谈,伏跪在地。
“王兄,当日木、环二氏势大。王兄尚且忌惮三分,何况众人。附逆之人虽该杀,可他们之中大半是情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王兄误听谗言,那岂不是要将我北朝子民斩杀殆尽。臣请王兄下旨宽宥那些有悔改之心的人,以昭王兄仁者爱人之德。”
“臣等附议凰王之举。”群臣皆出班跪地奏道。
“臣,臣也附议。”伏在地上的元竣臣颤声说道。
“准奏。”赫连凉亦看向一旁的平章事命他记录下来,发诏书前往各地。
“臣还有一事,请王兄恩准。”赫连若水的脸上没了刚刚的杀气,淡淡笑着。
“王妹但说无妨。”赫连凉亦的另一手也覆上握着的那只手。
“臣的身体积疴难愈,实难在领兵出征,臣请辞去大将军一职。”
“若儿——”赫连凉亦用着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若儿,是想离开我吗?”
“怎会?”赫连若水在桌案下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赫连凉亦的手上:“我只是想多点时间留在宫内。”
“此话当真?”赫连凉亦的眼中有着惊喜。
赫连若水的唇边出现了笑靥,微微颌首。
“不知王妹可有继任人选?”赫连凉亦面向群臣问道。
“臣举荐武威将军高烈继任大将军一职。”
“准奏。”
“臣高烈领旨谢恩。”高烈出班跪在丹墀下叩谢。
高烈的面上并无喜色,虽说在丹墀下看不道桌案的情况,可是看到丹墀上二人窃窃私语亲密的样子,他的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王上,夏官署大司马一直空缺,请王上早日定夺。”高烈起身后说道。
原本夏官大司马统理北朝全国兵马,职权高于大将军。只因赫连若水奉诏授大将军统领兵马,所以此职一直空缺。
“那就有劳王妹如何?”赫连凉亦还是不太放心将兵权交与外人。如果赫连若水当了大司马,既不用领兵出征,又可以方便他掌控兵权,岂不是一举两得。
“臣,实难胜任。”赫连若水面露难色,推拒道。
“臣等恭请凰王出任夏官大司马。”高烈、段启领头群臣又出班跪倒。
“卿等之心,孤甚感喟。可是孤的身体实难胜任。”赫连若水拒绝道。
“王妹莫要推拒了。不要辜负群臣的一片赤忱之心。”赫连凉亦劝道。
“这…….”赫连若水为难地看看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百官,又回头看看一旁充满期待的赫连凉亦:“恭敬不如从命。臣领旨谢恩。”
“恭贺凰王。”
“卿等平身。”赫连若水柔声道。
“元爱卿,为何还不起身啊?”赫连凉亦看向地上的元竣臣笑问道。
“臣,臣刚刚出言冒犯凰王,向凰王请罪。”元竣臣本是福夫人的远亲,虽有些才学,可却急功近利。虽然北朝的人将赫连若水奉若神明,可是他却一直不以为然。一直认为她不过是以色魅惑王上,并没什么真才实学。刚刚的一番话,才让他见识了赫连若水的厉害。谈笑风生中让人没了防备,却语出如剑,剑剑刺中人的要害。
“王妹,你看?”赫连凉亦坏心地打了个太极将这球传到赫连若水手中。
“元大人。”赫连若水现在知道地上人的姓氏了:“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然执法之人过于严苛,必会激起民变。我朝以仁爱治天下,王上素有仁王之名。”
“臣知罪。”元竣臣现在最怕的就是赫连若水给他定一个祸国殃民的罪责。
“既如此,就免去汝大司寇一职,贬为士师下大夫,仍留秋官署。”赫连若水的声音中威严无比。旋即转头看向赫连凉亦柔声问道:“王兄,以为如何?”
赫连凉亦还以为赫连若水会要了元竣臣的命呢,见她如此处置也暗松一口气:“就依王妹。”
“臣领旨谢恩。”元竣臣涕泪交流,叩谢王恩。
“退朝。”平章事唱诺道。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凉亦与赫连若水携手走在金龙桥上:“若儿,不在生我的气了吗?”
“臣妹知道王兄所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又怎会真的生你的气呢。”赫连若水的手放在赫连的臂弯里。
“若儿——”赫连凉亦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一脸平和的她,手不由抚上她的颊,两人好像又回到了从无龃龉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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