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说李清会来吗?”三皇子在台下小声对太子说道。
“新人都拜完堂了,本皇子看是不会来了。”四皇子插嘴说道。
“嗯。”太子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神朝桌席首位父皇看去,若有所思的琢磨着。
皇上慵懒的坐着,眼眸微垂,像是睡着了,但他的手指不徐不慢的敲着桌椅,代表着他此刻清醒着,而且兴致颇高。
素来高位者不离席,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离席,继续似醉非醉的喝着酒,眼睛朝皇上瞥去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饮酒作乐。
这种酒杯交错的状态一直维持了几个钟头,皇上的神色微露倦怠,目光朝台下看了一眼,索然无味的说道:“散了吧!朕乏了,摆驾回宫!”
文武百官刚想说是。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外面一个穿着草绿色裙子的姑娘尖声说道:“不能散!君若扬你不能娶别人,你承诺过我,要娶我的,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娶。否则,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那姑娘秀发绾在脑后,浓眉大眼,秀气的鼻子,小小的脸蛋微嘟,看起来像一只刚煮熟热腾腾的包子。她气喘喘的掐腰吼着。许是跑得太急,穿着裙子不太方便,本是素雅柔美的裙装被她弄得不成样了,起了许多褶子。不过,这样反而更让她的小脸蛋生动了许多,那只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使劲的瞪着。
文武百官都惊住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丫头,来扰乱君将军的婚礼,她不知道皇上在此地吗?还敢在此撒野。
太子皱了皱,这姑娘长像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然而,这时皇上却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子朝她招了招手,不紧不慢的说道:“过来!到朕跟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说得很是熟稔,似乎早已认识了般。
女子的眼神朝君若扬的方向扫了一眼,慢步朝皇上走去,也就在这时,君若扬迅速走到女子跟前,拉着女子的手跪地说道:“请皇上恕罪。她不懂规矩,扰了圣驾,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李清躬身低头不语,看到握在双掌上的大手微怔忡,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皇上没有回答,他慢步走到李清跟前,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小巧的脸蛋瞧了很久,淡声道:“哭过了?还有泪痕。这次要朕如何收回命令?”
李清目光不拘的回视皇上,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亮光,道:“圣上可听过强者风范?”
又是这样!她又想忽悠他了?
皇上淡笑不语,微扬的笑容很冷。
李清道:“中庸第十章说‘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我常在皇上面前产生恐惧,甚至是内心萎缩,这几日我都止步于困难和挫折之前。承如皇上看到的,我流泪了,我哭了很久很久,我甚至因为害怕要失去他,而恐惧的发抖了。可是,我绝不向恐惧屈服,我也不愿意向命运妥协。所以,我来了,所以我要勇敢面对这一切。”
皇上冷笑,“你觉得你自己有强者风范?朕不赏赐你,你就什么都没有。李清,你的罪过,朕数都数不清了,朕为何还要留着你。你自己清楚,朕舍不得你,不只是因为你才,还有,朕喜欢你。”
李清垂头,一副任骂任打的样子,道:“是,我所有拥有的都是皇上赏的,皇上想要我的命,我不敢不从。可是我心里只有君将军。我喜欢他。而且我还很霸道,只准他喜欢我一个人,只能娶我一人。如果,皇上要囚禁我,我也只有学韩非写《说难》和《孤愤》了。”
很好!还有心情开玩笑!皇上冷笑,道:“你恐惧?李清,朕没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朕不会囚禁你,你敢来闹场,就做了死的准备,朕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的声音很冷很冷,手指已掐上了李清的脖子,瞬间缩紧。
李清呜呜了一声,喘不过气来,脸色胀红。
君若扬手指捏进掌心,刚想制止皇上的动作,就被握着他手指的细嫩的手指握紧,他压抑着怒意和痛楚,眼睛里掠过似怒似喜,似悲似忧的情绪,乞求道:“求皇上饶过她。一切罪名由臣全部承担。”
没想到,她来了,用了最笨的办法,来到他面前。不过这就是李清,她想要什么都会努力去做什么,去得到什么,就算没那个能力,也会全力以赴。
皇上紧掐住柔弱的脖颈没有停手,眼神冰冷,似入了魔症般看着她鼻息渐弱,算准了她会来闹场,但并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就像佛祖用五指山罩住孙猴子一样,即使她胡作非为,勾引朕和皇子、臣子,让皇子们不合,君臣生间隙,但他还是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不过,景帝也不是圣人,之所以布这个局,是因为君若扬藏人的手段有一套,他派暗卫寻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居然了无踪迹。若不是君若扬认定的人,他不可能找不到。至于为何这么急切的想寻她出来,说实话,在听说五皇子伤了她之后,他就想急着见她。很莫名的想要的想见她,想要她。
君若扬把她保护的很好,好到以至于他嫉妒了、羡慕、愤怒了。也同时庆幸自己陷得不是特别深,只是看着她穿着女装为了别人而来时,胸口酸痛。女装的她真的很漂亮很可爱,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小小的包子脸红透着红润光芒,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还有这张诱人娇艳的红唇,太令人惊心动魄了。
如果她是这样为朕回来,就好了。她不是对皇儿说要做朕的妃子吗?要皇儿做她的儿子吗?
明明是她先来到他身边,是他觉得她有趣先宠着她的,最后她没有喜欢上朕,却喜欢上了朕身边的一个侍卫。难道朕的魅力还不如一个侍卫?
想到此,皇上掐着她脖子的手放松了些,沉着脸问道:“为什么喜欢他?如果我没猜错,君若扬是克妻之命,你那么惜命,不该喜欢他。”
李清咳了咳几声,用手捂着脖子揉了揉,道:“皇上,他对我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皇上沉声道:“朕也对你很好。”
李清道:“不。皇上你喜欢我,只是因为寂寞了。可是君若扬不是,他喜欢我,是放在心口上去疼的。说句夸张的话,喜欢上我的人很多,但只有君若扬他会因为我疼而疼,我难过而难过,在乎我的情绪,对我一个人温柔。珍惜我、懂我、爱我。”
皇上道:“朕也可以做到。”
李清道:“你做不到。在我口不择言伤到他的时候,他即使气急败坏还是回到我身边,保护我。顶多会劈头盖脸的骂一句‘我见鬼了,才会喜欢上你这个女人’。他并不善言词,他常常说话说反话,明明爱得要死,却装着一副很别扭的样子。他害怕我不喜欢他,害怕会离开他,但是他不会囚禁我,即使难过心疼的要死,还是尊重我的意见。”
“我骗他说我不想喝散子汤,我骗他我和郭若在一起,会有孩子。他信了,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逼迫我。是的,也许在边城他放弃过我,但是他回来,说让我原谅他。虽然他没有解释,可是我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埋藏好的线路,不得不按原计划进行。皇上,我不想错过他,也许和他在一起活不了多久,可是人生苦短,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
厅内外大多人都看着这幕,如坠云雾,看不懂那个女子和皇上还有君将军是什么关系,好像是三角恋,可应该不是,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要一个女人何必大费周折,即使那女人是臣子的女人,只要女未嫁,都可以招入皇宫。
而太子和皇子们死死的盯着那女子,只到皇上说李清的时候,愣了很许,又仔细的盯了片刻,这张脸真的是李太傅的脸?真的是与他们相处很长一段时候的李清吗?可是大家都知道李将军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是李清。如果是李清的话,皇上早就斩了他,判他个欺君之罪。但如果不是李清,眼前人又是谁呢?为什么她的长像和李清如此神似。
文武百官迷惑不已,认真听着女子倾诉,觉得那女子也是个用情极深之人,难怪君将军放下男儿面子为她着迷了。
皇上阴冷着脸,朝君若扬看去,看他全身似在激动状态,若不是李清用一只手死死的反覆在他手上,想必他已经从腰间抽出剑,对着朕了。
皇上道:“君侍卫,朕如果杀了她,你会如何看待朕?你会要朕给这个女人偿命吗?”
君若扬绷着身子,冷声道:“不会。臣不会让她先死,如果臣护不住她,臣会先离她而去。”
顿时,整个大厅都陷入死一般的静寂之中。
皇上的俊颜冷到了极点,眼睛里有熊熊怒火在燃烧,他盯着君若扬的双眸一动不动,沉声道:“你会舍得?你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就会功亏一溃。”
皇上一直都知道君若扬养精蓄锐,就会为着有朝一日颠覆景国。其实论身世,景帝当年的处境和君若扬差不多,也被人歧视,出生时天现怪象,被国师视为不祥,他不信天命,后来经过了多种磨难,终于登上帝位。也许是惺惺相惜,他在君若扬的身上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影子,这也是景帝为何让宰相收养君若扬,并放在身边当贴身侍卫的原因。宰相自然是心向着皇上的,毕竟五皇子宋恒是他的亲孙,如果帝位继承时不是宋恒接手,宰相也可以借用君若扬手上的兵权,夺取皇位。
至此,他们三人的关系都是相互压制的。不到最紧要地步,皇上不会伤害君若扬,而君若扬真有要反之心,也会被皇上先发觉。而宰相已渐入暮年,活不了多久了,自是要握点什么,为自己的子孙积福。
君若扬听罢,眼神柔和的看了李清一眼,温和道:“是我先喜欢上李清的,我一直都想娶她为妻,把她放在手掌心里疼着。可是,她不喜欢我。她太多的优点了,太多的好了,以至于让我觉得拥有了她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难道这样的人,还不值得珍惜吗?我从来都不知道女人可以比男人活得更潇洒、阔达。她笑的时候,像是太阳聚进了眼睛,亮亮的。包子脸蛋荡着柔美的红晕,非常可爱。轻轻的捏上去,感觉到特别舒服、满足;她自信的时候,精明能干,一露峥嵘,出手不凡;她自强自立,也有女孩子的娇羞,她会哭会闹,让我觉得哄着她,都觉得幸福。于是,在她面前,我甘愿变得很卑微。会为她捏肩膀捶背,会为她做不像男人的事情。因为我要把她宠坏,宠得别人都受不了她了,她就不会去喜欢别人。她那么聪明,我怎么栓得住呢,我只能比爱自己更爱她。所以,皇上,兵权我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她。”
后来,很多年后,君若扬想起这段和皇上说的话,都觉得自己很娘,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恶心的话。不过,每回看到李清老拿这事说话,然后嘴角浮起幸福的笑容时,他又感觉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一生似乎跟幸福挂不上勾,可是碰到这个可恶的女人之后,他发现幸福原来就是这样简单。可以陪她做尽无聊的事情;可以陪她整日斗智斗勇;可以陪她完成暴发户的经商梦想,这一切,都是令人甘之如饴。
说话的人温情脉脉,而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沉默不语,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这时,皇上道:“君若扬你与杨柳已经拜了堂,然道此刻在礼堂里,你便要休妻吗?你抗旨不尊,朕皆刻将你打入大牢。”
君若扬倔强道:“恕臣不能从命!”
皇上心情复杂,盯了两人十指相握的双掌,狠心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一个是有罪之身,一个是抗旨不尊,朕现在下令,将你们打入大牢,明日处斩。”
宰相惊住,听到这里,忍不住跪地说道:“君若扬有罪,但罪不致死。还请皇上三思。”
其它众位大臣见状,也不由跪地,道:“请皇上三思!”
都是来喝喜酒的,怎么突然变成了丧酒。这日敲锣打鼓震惊京都百姓,外面很多人都看着呢。
皇上依旧冷面无情道:“你们不必求情,朕今日留不得他们,他们放肆狂妄,不把朕放在眼里。藐视皇族,视朕的圣旨如同废纸。朕如果不严惩他们,必定引来非议,其它同僚纷纷效仿。”
太子听到皇上下了杀手,心惊不已,他第一次看到皇上怒成这样,但认真看去,皇上眼睛里有着复杂的光芒,透过烛火,分明有一丝不舍。如果他不跟其它人一般为君将军求情的话,肯定会惹来父皇的猜忌。不由,也低下头道:“还请皇上三思。君将军的才能不是一般人能效仿的,不是极有本事之事,怎敢狂妄。君将军不愿听从旨意,毕竟不是国事,而是婚姻嫁娶这等事宜,如果皇上为此事便斩了他们,定会让百姓们流传圣上不是明君。”
三皇子和四皇子咐合说道:“是啊!请父皇三思!”
众人跪成一团,颤颤兢兢。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穿着鲜红衣裳,头戴凤冠霞帔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跪倒在台下,哭哭啼啼的说道:“圣上赐杨柳婚礼,然后要变成冥婚吗?这不是公子的错,皇上不要怪罪公子,公子是心不由衷、情不自禁,才会被李清勾了魂去。如果李清不过来,公子也会安心本份的和杨柳生活在一起,举案齐眉。而不是如今这般诉尽衷肠。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不是有了妻子,还要美娇娘。如果公子愿望的话,我出身卑贱,可以不要妻子之位,只要李清能容我即可。”
这个人,正是在房间里听到喜娘碎嘴,闻风而来的杨柳。她怎么可能让唾手可得的猎物不翼而飞,即使控制不住场面,她也要从中获取利益。
皇上听到哭声,皱起了眉头。听到杨柳说李清勾引君若扬时,微微露出了不悦。他身为皇帝可以责怪李清,但一个没身份地位,什么都不如李清的人,怎么可以去指责她。他忍下了怒意,看在杨柳今日成亲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然而,杨柳似乎骂上瘾了,眼睛里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的说道:“李清死有余辜,她女扮男装欺骗皇上,欺骗文武百官;她身赴边城,让众多士兵成为敌军的刀下冤魂;她原与郭公子有婚配,却还要勾引君将军。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同情,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她的话音刚落,其它云里雾里的人都恍然回过神来,又是一惊,原来眼前草绿色裙子女人就是李太傅李清,李将军的‘独子’李清。
而太子也是全身震住,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小小年纪的女人怎么能有这种本事,朝廷上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是妖怪变的吗?时男时女,深不可测。
本来预测今日李清会来,是因为君将军以前是李太傅的贴身侍卫,他们两人关系交好,君将军大婚,李清自然会来。没想到,人是来了,却是以这种方式。难怪父皇要大发雷霆了。可是,皇上的态度明显是维护李清的罪名,若不是杨柳跑出来喋喋不休,他们都还不知道原情。
三皇子和四皇子互看一眼,也觉得太令人震惊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歔,不敢多言。回想前刻皇上对李清的提问和回答,明明含有情愫。若李清不驳了皇上的面子,皇上不可能会置她的罪。但经杨柳捅破这层纸,这罪名非定不可了。
台下鸦雀无声,皇上怒意突涨,黑着张脸,愤声道:“来人,掌嘴五十下!朕的命令岂是一个无功无劳的女子能反驳的。杨柳,你辱骂朝廷命官,置疑朕的命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桂公公将她掌嘴之后,扔出宰相府。如此不贤的女子,朕收回命令,君将军可以不必娶了。”
杨柳瞬间瞪大的眼睛,看到桂公公从上面朝她缓缓走来,又看到皇上眼睛里闪过厌恶的情绪,她一愣,即而哈哈大笑,没想到不过片刻间,被所有人笑话的,厌恶的,放弃的还是她。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凭什么受伤的总是她?李清那种贱女人,他们都能呵护着,为什么就她不行……
杨柳笑得猖狂,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突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头上拔出一根玉簪,猛地朝李清跑去,在众人的一声小心中,几处鲜血卟的喷洒在地。
李清一声闷哼,又是肩膀处被刺,那稍稍有所恢复的伤口顷刻间流血不止,她眼神一晃,头部朝前倒去,须臾,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杨柳被旁边的侍卫一剑刺进了心窝,她的眼睛瞪大,嘴角流着鲜血,痴痴的说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公。”
君若扬忙道宣太医,神色愤恨的盯着杨柳,冷声回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你终于就不是你。你死于你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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