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这个字跟他从来都沾不上边。
太子不以为然的撇嘴,高傲的说道:“本太子有自知之明,太傅不必用过于夸浮的词来形容本太子。”说完,紧绷小脸,眼神微微上扬,墨黑的眼睛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不喜欢这个词,在太子看来善良并不是什么好的词,母后就是常说做个有心胸宽广善良的孩子,之后却常不来看他;父皇也说善良的孩子讨人喜爱,可是他更喜爱的是坏孩子宋恒。他不喜欢善良,善良就代表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良就是懦弱,善良就意味着痛苦和压抑。
皇宫那座肃重庄严的朱红大门早就关闭了他的善良,那个只能伸着脖子仰着窗外看风景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愿意默默无闻的守在某个角落,他不再愿意甘于平淡寡言的埋葬心底的怨恨。那颗长久幽禁的心已不知不觉畸形生长,肆意张扬的开花结果。等他有强大的力量时,他会除去所有他不喜欢的人和物。
李清没有遗漏他眼底的愤恨,就像倏然从天边移过来的黑压压的云层,晴朗的日头已隐去,凝重的云层夹杂着风暴密密麻麻的扩散,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来临。
“太子眼里有怨恨。”李清简洁的陈述。
太子一惊,骇人的气息迅速敛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傅说话犀利,眼神却一般,本太子怎么会有怨恨?本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得好不畅快。怎么会有怨恨。”
李清微笑,问道:“也许是我眼花了。可为何太子不喜欢‘善良’这个词?”
太子哼了声,道:“没有为什么,本太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太傅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你先跟本太子说说庄子的故事。”
三皇子收拾好书本,慢步走了过来,道:“太子哥哥不走吗?昨日不是约好去秋猎吗?时辰晚了,就不好打猎了。”
四皇子随后说道:“是啊!太子哥哥有不懂的课题留到晚上即可,到时叫太傅去书房指导你,顺便连我们一起指导。不知,太傅可否愿意牺牲晚上的时间?”
尔后,几人的目光都灼灼的盯着李清。
李清下意识的皱眉,右眼皮眨了眨,温和的说道:“晚上教书不太好,与礼不合。如果你们已经约好狩猎了,不如明日这个时辰,你们一起过来学习。”
四皇子眼皮微闪,道:“太傅没诚心教学就坦然说明即可,何必找借口。夜间学习的人很多,就连父皇都要看书,我们想听太傅教课,怎么就‘不礼不合’了?”
李清面露难色,微微尴尬的看向太子。其实此刻她也可以找诸多理由来堵他们的嘴,但神色一动,突然想听太子会是怎么说,他是真善良还是假善良,测试一下就出来了。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太子凶巴巴的吼道。
李清包子脸皱起,眼睛里露出可怜兮兮之态,神态哀戚,虽是沉默,但却似乎说了很多话。
三皇子看李清的模样已是不忍,推了推太子的胳膊。
然,四皇子添油加醋继续说道:“太傅不说话是准了吗?既然如此,太傅就先行回去歇息,稍后我再派人唤太傅过来。”
李清摇了摇头,伸手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满脸的不愿意。
太子此刻怎么不知道李清是装的,平时牙尖嘴利,怎么也不会瞬间变得呆呆傻傻,可看他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期盼之色,垂下的双眸楚楚可怜,心里一动,微微心软了。他侧过身,神色冷肃的朝三皇子和四皇子说道:“三弟、四弟我们去狩猎吧!时辰已晚,回来时定是累极了,到时也没有心情听课。太傅想讲,我还不乐意听。讲课之事以后再说!”
语毕,也不顾三皇子、四皇子目瞪口呆的模样,先行离去。
三皇子立马跟上,走几步时,还不住回头看李清一眼,捕捉到李清上扬的嘴角,他也傻傻的跟着笑了。
四皇子恨恨的瞪了李清一眼,沉默跟上。
这一幕都被站在很远的角落一直未上前的宋恒和小公主看到,他们各有所思,眼神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又倏然悄无声息的隐去。
须臾,课堂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个人愁眉不展的望着窗外,迟迟不肯离开,他就是二皇子宋毅。
“二皇子可是在等人?”李清看他一言不发,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哀愁,这种忧郁的表情像是装了很多无法解开的心事。不由,缓慢走到他身旁,柔声问道。
宋毅听到声音,怔了一下,嘴边泛起苦笑,道:“是啊!在等人。太傅你说哪种人是永远也等不到的?”
李清挨着他旁边的座位,慢慢坐下,道:“没有等不到的人。死人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宋毅又是一怔,面露古怪之色,道:“太傅,你在何时都是这么自信吗?你可曾有过害怕?我听说太傅的爹就是李将军现在生死难测,你就不害怕他会有危险?”
李清说道:“会害怕。人有的情绪,我一点不少。可是害怕解决不了问题,爹有武功在身,尚能保护自己。我是半点武功都无,却也得在艰难的环境里活着。”随后,她又伸出手指向远处道:“你看,从这个方向看去,能看到野草吗?”
宋毅的眼神一直看着窗外,他顺着李清的手势,忧郁的目光落到了土地里参差不齐的野草上面。
李清又道:“有句话说‘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深’,野草是种常能见到的植物,也是因为经常能看见,有许多人都喜欢践踏和砍伐它,这种外界人为和自然的破坏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野草并不会因此死亡,反而拼了命的往土地里扎根,直到根生蒂固。这就是一种坚强隐忍的生命力,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能力。当你不是很强大的时候,先学会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所以爱你的人最好的保护。也许在我爹的心里想着的是‘清儿是我的命根子,是李家唯一的后代,我拼了老命也要保护他’。”
宋毅蓦然回眸,眼睛里隐隐有着些微光芒,直视着李清道:“你说的很对。但是李太将军那为何要离你远去,丢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听说你小时候也是病痛缠身,可是如何治好的?”
李清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的想法,我也不知。但是我知道我很惜命,我想像野草那样坚刃不拔的活着。”
宋毅深深的看了李清一眼,恭敬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虽然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小,但你的心胸比谁都开阔。我和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公主等都有解不开的心结,无法开看的事情。而你却没有,你这是聪明睿智,还是没心没肺……”
李清满脸黑线,想辩解,然而此时宋毅已起身,拿起桌面的书本,面无表情的离开,相较与之前的步伐缓慢吃力,如今已放松了很多,似乎飞扬的袖口有淡淡的清风萦绕,使他的步伐看起来风度翩翩,从容淡定。
李清想,自己似乎很有慈母风范,到哪儿都忍不住多管闲事。如果她没猜错,二皇子的母亲应该是冷宫里的梅妃,他们的长像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公主的母妃就是妖妃,四皇子是过继子,他有可能是兰妃和菊妃的孩子。兰妃和菊妃是亲姐妹俩,一个长像同母,一个同父,但细看四皇子的五官,不难发现共同之处。
也许,这也是皇上为何迟迟不处死冷宫几位妃子的缘故,然而那些妃子们隐忍痛苦的苟活也就是为了能见自己的孩子,孩子是她们唯一的信念。
李清目光重新移落到窗上的野草上,她突然想起冷宫的白云草比这野草长得疯狂,似乎低头弯腰就能拾到一大把,白云草和汤水搅拌喝,别有一番滋味怀绕心头。
她脚步踌躇了几下,毅然走到讲台上,拿起桌上的笔墨细细的勾勒起图画来,毛笔在她手里飘逸潇洒,落笔时悠然自得,宛如手里拿的不是笔,而是吃饭的银筷,流畅多变的线条不费丝毫力气,淡淡辗转间,就全部展于纸上。
“李清,你为何画皇子们的画像?”
耳旁传来冷清的声音,李清吓了一跳,心脏咚的一声缩紧,她偏过头,恨恨的盯了君若扬一眼,冷声道:“关你屁事。”
君若扬皱眉,沉声道:“李清!别逼我动怒!”
李清讥讽的勾唇,道:“我何德何能有本事惹你动怒?君若扬你不配做保护我的人,昨日那般欺负我,今日又这般接近,你是当我缺心眼?还是软弱好欺?”
君若扬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羞愧,垂眸道:“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如果你心里有怨气,对我使出来即可,无需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跟我说话。”
我阴阳怪气?还是我的不是了?李清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使出来即可?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愿意挨之受之?”
君若扬想了想,有所保留道:“在我能接受范围之内。”
李清冷笑,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她冷声道:“好。这课桌了有一壶浓茶,你去地窖提壶酒来,先饮尽一坛酒,再喝一壶茶。一刻钟之内饮用完毕,如此即可。”
谁都知道酒后不能饮茶,轻则伤及肾脏,重则中毒。酒精和浓茶都有兴奋心脏的用途,酒后茶属于双重刺激,对心血管损伤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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