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衍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婉如，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的汐妩，轻抬指尖划过汐妩的脸颊，温柔的触感，汐妩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皮，依旧赖在他肩头，婉如眸色一深，玉指狠狠扣在手心嵌入肉里，这些个人都不好惹，稍稍不渗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在赌，赌一个回忆和汐妩哪一个更重要。

　　看着封衍凝视汐妩时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一种情绪，婉如心里一紧，沉了下去，感觉自己输了。

　　封衍却是笑了，这次他的笑意到了眼底。

　　他常常笑，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好像笑就是一种面具一样，不过笑意总是停在表面而已，这次，他仿佛看到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样。

　　婉如咬牙等他的下文，封衍只是瞬间敛了情绪，未曾瞟婉如一眼，就揽着汐妩与她擦肩而过。

　　“你真的要错过这个机会？”

　　婉如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这样看重汐妩，明明是长得一样，明明学的已经有七八分了，为什么被无视的总是她？难道她不好看吗，还是这些男人眼里就只看得见凤汐妩一个人！

　　自嘲地笑了笑，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这个机会，伸手拦住了封衍，阴狠的目光看着在他肩头安睡无虞，浅笑香甜的汐妩，“城主，为什么？”

　　“为什么？”封衍将汐妩搂进怀中，锐利地眼神看向婉如，唇角微勾讽刺道，“这张脸真是越看越不对，你好像是跟在独孤卿翊身边的吧？每日对着你这张脸会不会吃不进去饭，睡不进去觉，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呢？”

　　婉如听到这话，面色大变，由青到红，再由红到青，倘若汐妩现在醒着听到这话一定会笑的。

　　封衍却是不依不饶，冷色凛然地将婉如推开，一字一句地说，“我却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看见你。特别是你这张偷盗的脸，袭儿若是看到你，估计会直接撕烂你的嘴。”

　　他犹自叹了口气，惋惜道，“真不知道独孤卿翊是怎样过的，改天本城主找他探讨一番。”

　　婉如咬唇看着封衍不依不饶，封衍扶额微眯着眼睛，转眼间又恢复了自己翩翩公子的状态，自言自语道，“今日说的有些多了。”

　　说着就走，婉如满肚子的火气硬是被自己按压在了心头，指尖染过鲜红，指甲上沾满了血她都好似没有感觉。

　　几年的时间改造一个人，她为了能陪在他身边，受尽了各种训练，每日割肉钻心的疼痛，长新肉难忍的痛痒，每日必须小心翼翼拆纱布换草药的艰难，学着走路练声，各种各样的训练，她都熬过来了。

　　轻笑着，婉如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原来他们喜欢的都不是这张脸，她仰头看着树梢上的弯月，眼睛胀痛，鼻子酸楚，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就是不留下来，想着方才封衍说的刷，她深吸了一下鼻子，“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臣服在我身下。凤汐妩可以拥有的，我，一样可以。一样可以。”

　　山洞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躺在地上，一位身着浅蓝色水袖长衫，一位身着金凤盘飞的长裙，一位冰凝如水，一位暖意若阳，同样姣好的容颜，黑发如墨倾泻在地上，白发如雪飘在两肩。

　　“真是像，又不像。一个温暖如春，一个冰冷似雪。”雪嫣一身雪衣坐在侧骨嶙峋地山石上，带着冷冷地笑意看着前面一身黑衣风华绝代的男子。

　　“决定取血了？”

　　轻轻的一句，封衍身子一震，抬眸间问自己，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到底活哪一个。

　　抬起汐妩的手，封衍迟疑了，“凤汐妩，若是你没经过凉城，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去靠近你。可是，偏偏，你就从我面前走过了。”

　　“你无意间的出现让我的世界整个乱了套了。呵，为了一个侍卫，竟然闹的整个天下大乱，也只有你能做到了吧。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只是，你不会属于我。”

　　想到独孤卿翊虽然面上对汐妩看都不看，只顾和那个叫婉如的安静坐在一边，但是封衍却捕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就算不表露，那隐在暗处的占有欲，封衍深深地感受到了，倘若再不采取行动，下定决心，那个人就会赶来将她带走，永远带走吧。

　　他第一个这样害怕，害怕取了她的性命，不仅救不回封袭，连她都白白牺牲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想要冲去地狱将她的魂魄给带回，倘若这世间真的有地域的话。

　　思虑了一会儿，封衍将汐妩的手放在她身侧，拿起一旁的匕首，望了封袭一眼，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成功才好。

　　解开汐妩的外衣地那一刻，封衍手一抖，匕首掉落在地。

　　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手道，“这是怎么。”

　　“封衍！”雪嫣冲了过来，将封衍的手握住，带着一丝紧张，“不想做就不要做。”

　　侧眸看着雪嫣，他安抚一笑，将匕首再次拿起，“袭儿睡了这么久，就让他再醒一次吧。”

　　雪嫣放开手，复杂地看着他，不再言语，却是夺过匕首，定定地说，“我来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我会注意分寸的。只是，药效过了她会痛的。”

　　“是啊，她会痛的。你，”封衍顿了顿，“你轻点。”

　　说着就背过身去，雪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了闪，暗暗叹了口气。

　　封衍，几年的感情，始终抵不过几天的心动。

　　你当真对封袭薄情，还是自古男子都这样薄情。冷笑着动手解开汐妩的外衣，“世间男子皆薄情。”

　　一刀下去，雪嫣觉得这一刀仿佛是划在了自己心头，一滴清泪落下，手中加大一把力，更深入了进去，直到她整个眼眶都被泪水浸湿。

　　无声无息，那时也有一个男子口口声声说会对她一辈子都好，却背着她上青楼，到处鬼混。她每日做点绣活送去卖点钱只为给他做笔小生意，两个人好好过点日子就好了。

　　谁知，那人竟然跑去赌钱。没有输，反倒发了笔小财，直接去青楼找了个年轻美貌的娇娘。

　　她长相平凡，指腹上都是做粗活留下的细茧，那人却嫌弃她老了，不好看，卖了房子，还要把她卖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做小老婆，想要带着那个青楼的女子就要私奔，结果就被封衍抓了。

　　那时封袭还在，看见了这情景，就说了一句可怜。于是差点被抓去拜堂的雪嫣就进了封家堡成了封衍的侍婢。

　　说是侍婢，其实雪嫣早就将封家堡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味用冷漠武装自己，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再步前尘。

　　汐妩在没有知觉的世界里游荡着，那是一片好美好美的地方，满城安静地静默在杏花飞舞的四月天，她站在杏花树边，伸出手去接过花瓣，触感犹如真实。

　　轻飘飘地游荡在这座空城里，这是邺城，四月花开的邺城，满城的花香，十里红妆，高头大马，百辆马车带着嫁妆行走在官道上，汐妩好奇地跟上去想看个究竟。

　　大花红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轿上金龙金凤，盘旋高飞，这是哪家的小姐嫁人，不仅排场大，就连气势也不容小觑。轿帘被素手玉指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娇羞的脸庞，抬眸间杏眸中闪过的微光让汐妩身子不觉一怔，那个人恍若是以前的自己，轿中少女浅笑着低眸看着汐妩，唇角轻晃的酒窝，额间一点朱砂鲜艳殷红，朱唇轻启，“你来了。他也来了。”

　　汐妩不觉诧异道，“他是谁？”

　　少女眨眨眼，无辜地侧着头轻笑，“他就是他咯。”

　　.

　　一梦三四年。

　　封袭蓦然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坐了起来。

　　偏过头看着躺在一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胸口已经被包扎好的脸色苍白的汐妩，心里瞬间了然，原来是他救活了她，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心意，以及他自己的心。

　　一抹深锁的笑容漾在唇边，看着旁边表情惊诧的男子。

　　那抹笑宛若罂粟，噬人心骨，仿佛从地底伸长出来，暗夜的花，许久未说话，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人无端有一丝寒意。

　　只听她轻声道，“阿衍，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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