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程矅也有些无措。他的脑袋,可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桑落无奈的看着他,木头就是木头。这下好,很快贺玉儿就会知道,自己这里出了岔子,不知道会被怎么整呢。不该逞一时之能戏弄顾容瑾的。
果然,那个男人一定也是知道的,贵妃要的东西,他堂堂亲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分明就是要看她出丑,到时候去求他。
顾容瑾,算你狠!
“而且我们又不能做一套一模一样的给陈贵妃送去,人家好歹是堂堂贵妃。”
桑落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从怀中抽出几张纸,饶是再好的记忆力,能画出的样式,也就这么多了,这是她最后的了。
“拿去。问问工人们多久能做出来。最好尽快,但是质量必须保证。”
程矅点头转身,不一会儿便回来,“说是最快也要五天。”
“……嗯,走吧。”桑落回头看了一眼,隐隐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她每天起早贪黑到窑厂查看了以后才放心的回蓝府。心中更是疑惑,如果贺玉儿不动手,那么——是她的错觉了?
“这套叫花好月圆。有吉祥如意之寓意。嫂子?”她招了招手,一干仆人纷纷缓缓上前,手上捧着的正是完好无损的全套瓷器。
贺玉儿笑了笑,“桑落的心思可真是灵巧得紧。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嗯……”桑落见贺玉儿并未有任何行动,这才安心,“嫂子,我……”
“圣旨到——”
一声尖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刺痛了桑落的耳膜。
“蓝桑落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蓝家陶瓷花样独特,特赐黄金百两,欲要两套龙凤呈祥。钦此——”
“这位就是蓝姑娘吧。皇上的意思你也该知道吧,这里有黄金百两,皇上的意思,便是要你做出一套龙凤呈祥,最好皇上一套,皇后娘娘一套。普天之下,这可是头一遭,皇帝花钱买东西呢!还不快快谢恩!”
桑落怔怔的跪地而起,接过明黄布帛,再看看身旁的贺玉儿,她还是那么浅笑着,大家闺秀模样。
“……谢主隆恩。”独独属于她的声线轻轻响起,但见她面无表情的送客,甚至于让来宣读圣旨的公公都有些气恼。
“桑落,瞧,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呢。真是荣幸之至啊。”
桑落淡淡的瞥了一眼贺玉儿。原来是这个打算。贵妃只能是个引子,现在谈到皇帝了,一不小心就是要杀头的!当她是傻子么?!而且她根本就是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了,要怎么办?!
圣旨居然都下来了……她不信,如果不是有人在这其中推波助澜,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会知道她小小的一个烧窑人?更何况蓝家向来都和皇家井水不犯河水,能让她嫁给顾容瑾,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回……光是小心翼翼,都是不够的。
“怎么了桑落?不高兴吗?”贺玉儿走过来,关切的问着。
桑落不着痕迹的推开她抬起的手,勉强一笑,“嫂子有心了,桑落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也好。”贺玉儿福了福身子,转身而去。
这个女人,功夫做了个十足,竟没让她看出来——
晚上程矅过来的时候,桑落立刻迎上去问,“他可有说什么。”她指的是蓝永禄。
程矅摇了摇头,木讷道,“主子说既然皇上开口,我们平民百姓岂能抗旨。否则视为欺君。而且……”
看到程矅那浓眉大眼都有些拧起,桑落急急追问,“而且什么?”
“……皇后娘娘是少奶奶的亲姐姐。”
桑落倒抽了一口气,身形有些不稳,定定的看着程矅,好似要看出一个洞来。
偌大的蓝府,雕栏玉柱,漆红檀木,远山近水,楼台凉亭,无一不有,不失为孟昭首富。堂堂主事的二少爷娶的女人,单单是一个贺家的小女儿又怎么可能,难怪……难怪迎亲的时候排场如此之大。
原来她还是和皇后有关系的。
只要贺玉儿动动手指头,皇后一个不高兴,说她的东西不好,谁又能辩驳?
“两姐妹关系很好吗?”桑落纤细的手指在桦木圆桌上蹭了蹭,似乎想要找到一根浮游的稻草。
“不知。”
闻言她有些忧心忡忡的挥了挥手让程矅出去。
拨弄着屋内前两个月便开了的海棠,现在更是有些凋谢了。她叹息。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大自然独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脑海,扩张到无限大,她缩了缩微微发冷的身子,活一天,是一天。
而那一天果然是来了。
皇后一句,样式普通,有敷衍皇家之意将她打入天牢。一朝红人,转瞬入狱。
她嘴角挂着微微嘲讽的笑意,任由那些人把自己带入那漆黑的不见五指的天牢。她知道,自己树大招风,无可怨言,就算贺玉儿不动手,恐怕也有别人来动手。
所以对于那套龙凤呈祥她并未花多大的心思,一来她肚子里的创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二来不管怎样,总会出这样的事情,不如静观其变。
她就不信,蓝永禄会放任她入狱,如果没有她,谁嫁给顾容瑾?而且只是关押了她,并未有丝毫要判刑的打算。看来……是有人在周旋。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第一个人,不是蓝家的任何人,反而是顾容瑾。
“你求本王,本王便放你出来。”他一身红色锦袍显眼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桑落此时还是入狱那天的衣服,三天没换,身上都有些臭了,一头黑发早已凌乱不堪,她环抱双膝,抬眼冷冷看他,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见她一脸黑漆漆的,唯独那双晶亮的眸子睁大着,清澈的望着他,他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的是那一夜,她回眸,倾城之姿刻在他的心上,再也挥之不去。
但偏偏,他只不过是想驯服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儿。
“哦?本王如何不安好心。本王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他言谈举止之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之感,还有些好笑的挑衅味道。
桑落气结,这个男人,是故意看她笑话的吧?得罪了小人,才入了狱。
“说不定就是你让我进了这里的。谁知道你背后给皇帝皇后吹了什么耳旁风呢。”
桑落撇了撇嘴。别开头去不想看到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
天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可爱。
顾容瑾浓眉拧起,“你怀疑我。”
口气是毋庸置疑。
“不敢。我二哥会带我出去的,不牢王爷费心。”桑落退到最里面坐着,好一副气定神闲。
“你就这么相信他?就怕——他现在自顾不暇。”顾容瑾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背过身去,“既然你喜欢待在这儿,本王也不好勉强。好自为之!”
他就是不爽,听到她口中而出的蓝九皋,就是有些不爽。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等等。顾容瑾你对我二哥做了什么!”蓝桑落快步走到铁柱子跟前,想要扯住顾容瑾的衣服。谁知那人的脚步原本就迈得有些大。根本抓不到。
一提起她二哥就这么紧张?顾容瑾转身,咬牙恨恨道,“蓝桑落,本王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么?看看你自己的身份!想知道,就求我吧!”
拂袖而去,空留她眸中的背影。
等到第三天,牢门再度打开,光线突兀的渗透进来,让她眼前有些不适应,透过捂着眼睛的手指指缝看去,是二哥……
“二哥!”桑落走出去,迎上前。
蓝九皋温柔一笑,只是眼下的青黑甚是明显,“桑落,让你受苦了。”
“二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桑落顾不得自己,立刻问着。
“窑厂被人放了火。你的那些东西……都不翼而飞。”
桑落暗道不好,有心之人偷走的,可都是她的心血。
“走吧。”
“我可以出去了吗?”
桑落感念二哥,终于来救她了。
“不,还得见见皇上……是皇上开口放你出来的。”
“皇上?”那个素未谋面的顾容瑾的哥哥,高高在上的皇上?
“整理一下,咱们走吧。”蓝九皋拉着桑落,有些心不在焉。
到底是皇宫,数百步青玉石阶遥遥而上,每一阶都被人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雕有龙飞凤舞的双柱在左右两边屹立不倒,镀金的外身更是让人眼前一晃,一走到大殿之内,便见脚下云纹地毯铺满了整个殿堂的中央,皇家之大气,一览无余。
“蓝公子,蓝小姐,这边请。”
大殿上无一人在,那位带路的公公倒是看出两人的疑惑,手展开朝着另外的方向,“这边。”
桑落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这天下,还是皇帝最大,她心里饶是再如何不服,也只能选择低头。
盈门而入,扑鼻而来一阵浓厚的墨香和书香,红檀木桌,碧绿宝砚,狼毫笔上,一身尊贵的明黄龙袍映入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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