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没有想到,冷凝香定位本是下棋天才,因为这首诗,这位新玉人硬生生变成了一代女诗人。
现在肥肥的老鸨看到底下客人的反应,心里乐开了花,知道今天说不定能刷新红粉阁甚至是整个霜凛城青楼届的纪录了。一番吹捧后她将郁蓝请下去,便开始讲述规则。当然,自古以来青楼的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论到钱,在座的谁敢跟大延储君相提并论呢。一番没什么争议的竞逐下,雷辰理所当然地成了冷凝香接的第一个客人。冷凝香这次的价位也不负老鸨所望,成了霜凛城到很久以后都无法被超越的存在。玉人卖艺不卖身,第一个客人跟第一百个客人基本没区别,众人争得只是个新鲜,能拿出这种价钱,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获得资格的雷辰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摇着折扇走上绣楼,高大的身材和俊美的容颜引得不少女子眼神粘上无法放开。小丫头阿八站在窗外张望了一会儿,转头对郁蓝道:“竟然是个很好看的公子呢。”
这里大多达官贵人都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习惯养了一身肥肉,青楼也习惯了这种脑满肠肥的有钱客人和那些偶尔来开荤的干瘦穷人,若是见一个英俊的,那便像是撞了桃花,十分罕见。
郁蓝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支着下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雷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光景--斗室之中,伊人已除去面纱,静静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雪白的脸颊上形成月牙状的阴影,她不像别的妓子化那么浓的妆,只在薄薄的唇沾了些许朱砂,衬着透亮白嫩的肌肤,艳丽得让人心醉。
她的神情像是在沉思什么,又像是有些倦意,带着一股子美人春睡的慵懒。人家说女儿要富养不是没有原因,气质这种东西是长期生活的周围环境中自然形成的,不是光靠拙劣的化妆或者几件衣服就能改变的。
生活在青楼中的妹子,见过的人多了,人也圆滑许多,即使言谈努力做到清高,也掩饰不了那股子风尘气息。但长期生活在贵族圈子里的颜丹歌,加上习惯了蔑视生命的郁蓝,两者气息相合,形成一种魔性般的魅力,危险而诱惑。
感觉到人走进来,郁蓝才懒懒抬眼看去,待看清对方的那张脸,她悚然一惊。竟然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会遇到陈磊……不,应该是雷辰!
雷辰着迷于她抬眼那一瞬的妩媚眸光,眼光缓缓放在对方因支着下巴而露出的一截皓腕上,他轻声道:“冷姑娘……在想什么?”
郁蓝心中百感交集,她在这里呆了许久,不是没幻想过离开,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契机不是千里寻来的陈折戟,也不是忽然良心发现回头的乌兰图雅,而是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大延王储。
她抚平心中起伏的情绪,道:“奴家在想,这是谁家的公子,如此丰神俊朗。”
雷辰轻笑一声:“姑娘谬赞。相比这个,在下更好奇的是刚刚那一首天问,可是姑娘亲手所作?”
郁蓝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有感而发,拾人牙慧而已。听口音,公子是都城人士。”
雷辰觉得她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是谁,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他点头笑道:“不错,我是来自延都。只是,刚刚那句话我自认说的字正腔圆,姑娘怎么听出口音的?”
“是么,”郁蓝不想跟他绕弯子,也懒得想别的借口,直接换了话题,“公子要不要来下盘棋?”她直起身,露出手臂下一方棋盘,说着,从桌子里面掏出两只棋盒。这是老鸨交给她的任务,阿八还在一旁看着,她不能违背。
雷辰笑道:“想不到冷姑娘还是一名棋痴。”
郁蓝将棋盒递过去,边漠然道:“围棋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一种下法?”
雷辰愣了一下,道:“自然听姑娘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郁蓝成功教会了这位大延王储五子棋,并杀得他片甲不留。雷辰无奈地看着郁蓝不知第几次连成五子,叹口气道:“我不如姑娘。在下可否问些问题?”
郁蓝用玉白手指将棋子一枚枚收回,光泽柔润的指尖衬着黑色棋子,令人产生无限遐想。她淡淡道:“公子随意。”
雷辰目光在她漂亮的手指上流连不去,轻声直接问:“我之前听说一个传闻,姑娘可看透人内心想法,而且只会对前途光明之人微笑,不知是真是假?”
大延储君,还能有谁的前途比你更光明?郁蓝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对他绽放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如同冰棱融化开出一朵粉白的花,柔软深情得让人难以自拔,她轻轻道:“你说呢?”不等雷辰从那灿然一笑中缓过神来,她续道,“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公子觉得怎么样?”
雷辰心中大震,他牢牢盯着眼前的美丽少女,哑着声音问:“那姑娘……可愿做我那美人?”
郁蓝收敛了笑容,不语。
其实看穿人心的说法不过是个噱头。郁蓝存着颜丹歌的记忆,对达官贵人的衣着饰物礼节还是有点记忆的,对平头百姓和一般小官她皆可冷面相对,认出真正的贵人再笑,反正她走的是矜贵路线,把大多数人踩在脚下是必须的。
与玉人单独相处不能超过一定时限,两个人兜兜转转聊了一会儿,郁蓝一次次巧妙转移话题,便将雷辰打发走了,临走前不忘暗示他一句往后再来。她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作为未来大延最尊贵的男人都已经忽悠过去了,接下来的客人都没什么难度。偶尔出现两三个想霸王硬上弓的,一直冷眼旁观的阿八,郁蓝这才发现这个看似干瘦的小丫头竟然还会武功,不过她的招式明显杂乱不成章程,只能凭着一股子惊人的怪力。
看着阿八平凡而面无表情的眉目,郁蓝心里忽然有了个小小的想法开始萌芽。
由于她那一席“天问”,今天客人的成分发生了巨大变化,愿意掏钱的不仅仅是想占便宜的,更多是想探讨诗词的。郁蓝简直汗颜,读书人执拗爱钻牛角尖,并不比那些恩客好打发。她记忆里的诗词本来就不多,还大多是现在已经有的,于是有人要求她再作诗时她一概三两语委婉拒绝。
奇妙的是那些客人并没有觉得她自傲,反而觉得这才是一个腹中有料的才女应有的气节。加上她不可侵犯的姿态和疏远的行为,很多人都把她当成身世坎坷却洁身自好的天才女诗人。她的名气悄然无声地在读书人中蔓延开来,许多人开始以与她对坐一席为荣。
这时候的郁蓝跟老鸨都不知道,这个变化不仅仅是现在发生,将来也会继续。而这,正是大延青楼体系朝越陵接近的第一步。
晚上回到房间,泡在浴桶中深夜细思,白天穿的衣服被随意扔在椅背上。
或许是习惯了将军府中女子的妆扮,再看这里青楼女子的着装,即使她们的纱裙层层叠叠颜色鲜妍,郁蓝依然感觉做工粗糙,更不用说那轻浮不堪的尺寸,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的衣服是自己设计的,原来那套看起来太透,穿在身上简直和比基尼差不多,郁蓝索性叫来裁缝又做了一件。老鸨知道这位玉人心里主意多,也没阻止。
这套白色旗袍做出来,许多人都红了眼睛,对这套美得超越时代的衣服口水不已。
郁蓝在水中恍惚半晌,忽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思索这一切的最终目的,竟然隐隐是想回将军府去。她有些迷惘,难道不知不觉之中她对那个地方已经有这么深的依恋了么。这可是离开的最佳时机,也是她一直在盼望的事,为什么事到临头,反而有种回归的冲动呢?她抚上自己胸膛的位置,难道不知何时里面已经刻上另一个人的名字了吗。
如果她明天对雷辰坦白,对方一定会带她走,那看似温和实则高深莫测的男人说不定还会找个地方把她金屋藏娇。就那么被王储监禁,跟之前在将军府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呢?只会更糟罢了。为什么她一定要过那种任人挟制的生活?她心里算来算去,发现将军、王储、青楼这三者中,以她的能力来说最不容易被强迫、自由度最高的竟然还是青楼。
她缓缓闭上双眼,微微叹了口气。她想起白天那个忽然生出的想法,觉得这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出路。如果不想成为别人追逐的猎物,只能自己也变成猎人。她迫切地需要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正想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人声,似乎有人来拜访,阿八在门外道:“小姐还在沐浴,沉璧姑娘明日再来吧。”
红粉阁里有三位玉人,一个叫晚灯,擅长弹琴唱曲儿,走的是乖巧柔美的路线;一个是死去的明澜,生前妩媚多姿,擅长书画,现在被冷艳疏远的冷凝香代替了。还有一个就是门外的沉璧,擅长下棋,不过人家不像郁蓝的半吊子,是有真材实料的。
沉璧一早听说郁蓝也爱棋,早就想来找她切磋,但是未出阁之前的玉人,除了老鸨和教习妈妈谁也不能见的,她便瞅着这天出阁花会结束,迫不及待地来了。毕竟冷凝香跟她的定位太像,她一是试探,二是炫耀和示威。
阿八劝说那位沉璧回去,毕竟累了一天这时候也该休息了,哪里有空陪她耗那心神,但对方却不依不饶道:“你家小姐莫不是沽名钓誉?不过一盘棋而已,有什么好躲躲闪闪的?”
阿八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道:“小姐是不是沽名钓誉,跟沉璧姑娘也没关系吧。沉璧姑娘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别学了那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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