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错认
东宫的一座偏殿里,皇长孙的正妃胡氏,忍了又忍,才硬生生地将发红的眼眶之中滚来滚去的泪水收了回去。
她面前,皇长孙永昌沉着脸,眼中似乎有阴云密布。他背着手,在胡氏面前来来回回地踱了十几步,突然一转头,勉强压低了声音斥道:“无知妇人,简直是坏了本王的大事。”
胡氏一个没忍住,小声道:“臣妾什么都没做,殿下去了的那个名字,臣妾又不曾添上,是母妃娘娘……”她尚未说完,只见永昌面露凶光,一个箭步冲自己过来,高高地扬起了手掌。胡氏一见永昌如此,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抬起左臂护住自己的面孔。
永昌见胡氏如此,陡然想起这是在东宫,而不是自己的府邸,若是在这里打了胡氏,留下痕迹,回头父王与母妃面上都不好看,毕竟这胡妃是父母二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不能这般不留情面。于是他一时气吁吁地放下了手掌,狠狠地盯着胡氏,直到对面的女人放下了左臂,一双微红的美目从衣袖之后怯生生地露出来,看着他。
“从今日起,你便称病一段时日,府里的事情,暂且叫孙嫔打理吧!”永昌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过身,自己整理了一下身周的衣裳,从偏殿出去。而他身后的胡氏,则一个撑不住,向后便倒。孙嬷嬷从后头的阴影之中闪了出来,一把扶住了胡妃,在胡妃耳边说了几句,道:“娘娘,您可一定要挺住,不要再与殿下对着干了,您这样,在府里迟早叫孙嫔给压过一头。您知道吗?刚刚的事,都是孙嫔在皇长孙殿下面前给您下的眼药。”
胡氏被孙嬷嬷扶着,眼中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忍不住哽咽道:“可是……孙嫔只怕将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这件事情若是无法阻住,只怕日后,皇长孙殿下,再不会需要我等……”
孙嬷嬷见胡氏哀声啜泣的样子,心中忍不住长叹,知道自家这位主子还是看不开,难道皇长孙眼下就真的将自己身边一妃一嫔当回事儿了?皇子身边的女人,如胡氏,出身并不特别尊贵,家族也并不能提供太多助力,若是再不能讨得皇子本人的宠爱,便只是暖榻和生子的工具而已。这一点上,孙嫔就比胡妃要看得开,明面上事事都顺着皇长孙,暗地里便事事给胡妃下绊。孙嬷嬷少不得劝慰着胡氏,实则忧心如焚。
出了偏殿,永昌兀自觉得心中烦躁,堵得慌。他心中所谋之事,从来不曾与身边人说过,却不晓得为何叫胡氏给看出来了,竟然与自己对着干。虽说据他了解的皇上的性子,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没有指望的,可是永昌心里似乎堵得慌,若是不做点什么,似乎便对不起自己。
他信步出了东宫,往北宫门那处去。北宫门外头停了不少大车,有几位妙龄女子在门口等着,等着自家的大车依次由宫门监领过来。永昌一眼便见到了那个烟霞色的身影。只见宁绾朱与旁边的一名少女握手道别,便上了有宁家标记的大车。与宁绾朱话别的那名少女永昌也见过,晓得是曹家的千金。
这时候永昌的贴身侍卫子平将永昌的坐骑牵了过来,永昌一跃上马,突然心中一动,甚至不等子平上马,便将马缰一提,座下骏马紧赶几步,便朝宁家大车的方向赶了过去。
北宫门之外,是一条宽十余丈的长长步道,旁边没有人家,倒有宫中侍卫在此来回巡视。宁绾朱听见旁侧有马蹄之声,一直不徐不疾地伴着自家的大车,心中觉得奇怪,微微撩开了大车旁侧的车帘,朝大车旁侧偷瞄了一眼。暮色之中,马上骑士身材高挑,甚是威武雄壮,与耿琮的身形极为相似。宁绾朱手一缩,将车帘放了下来,低声问道:“敢问是耿大人么?”
永昌没有想到宁绾朱竟然会出声,他一时只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耿琮?自己怎么会被看成是耿琮?永昌低头看看身上的一身锦袍,突然发觉,这金红色的吉服确实与执金吾那身赤金色的官服有些相像——他不禁又想起,以前耿琮刚刚从西北回京的时候,也被人说嘴过,说起耿琮的身形酷肖自己,要是不看面孔,倒是容易被人误认——想来便是这个原因,竟令宁绾朱这样谨慎的人也认错了。永昌微微低头,心想,这宁家的小姐,怎地与耿次回如此熟稔?
大车里的人不再说话,长长的步道上便只能听见车辙轧轧与马蹄的的之声。
过了好一会儿,宁绾朱突然开口,道:“安荣郡主刚刚入宫,眼下势单力孤,耿大人若是能够照拂一二,或者万一有什么事情,您能给宁府上递给信儿也行。宁家上下,必会感恩戴德。”眼下宁绾朱最担心的人,便是墨梅了。
“安荣郡主?”永昌白日里依稀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这时早已记不起了,见宁绾朱提起,便记下了这个名号,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宁绾朱在车内,没有听出异样。她接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这车外之人缓声道:“至于您托付给宁家的人,耿大人,请您只管放心。只是如今皇上已经定下了去高丽的和亲人选,宫中适龄的两位公主,似乎皇上心中也有了公主下降何方的安排。大人的事情,倒是不妨放一放再看,免得急急地结亲,将国公大人逼得急了,做出什么不利于大人的举动。”
永昌听得心头大震,手中一控缰,登时令坐骑止步,而宁家的大车还是照旧缓缓沿着大道前行。永昌目送着宁家大车驰出十几丈,心中才慢慢咂摸出滋味来——这宁家小姐,什么时候竟然与耿琮这样亲近了,不仅对邓国公府上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连耿琮在自己的劝说之下,原有尚公主的打算,这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关键是,宁绾朱对如今宫中和邓国公府的判断,竟然与永昌自己的不谋而合,这令这位皇长孙忍不住大吃一惊。
永昌提着缰,立定在原地,此时宫外寒气略重,他座下的坐骑不禁打了两个喷嚏,原地踏了踏步,似乎对主人的举动很是不解。
许久,永昌才回过神来,宁家的大车这时早已驰出很远,拐了一个弯,在这般沉沉的暮色之中已经见不到了。而远处,有一骑正缓缓地朝北宫门这边过来,马上的人穿着一身锦绣的飞鱼补服。此人面目模糊,永昌直到人缓缓地行到面前,才认出来,此人便是刚刚走马上任没有多久的锦衣亲卫指挥使常世宁。
因此时不是上衙的时间,常世宁见到了永昌,便没有下马行大礼,只是伸手抱了抱拳,故意往身后望了望,然后向永昌问道:“刚刚那头过去了一辆官眷的大车……殿下,可是那大车有什么问题?”
常世宁这话说得狭促,竟令永昌面上有些火烧火燎起来。好在暮色已经深沉,永昌也不怕面上这一瞬间的尴尬,被常世宁看了去。他听了这话便哈哈一声笑,道:“我刚刚以为那是宁大人的车驾,本有句话向向他请教。到了近前才晓得不是宁大人,是母妃传了宁家的小姐今日入宫觐见。本王认错了人,这不正尴尬着么?”
他说着自嘲地哈哈一笑,笑声里半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接着,永昌笑声一收,接着反问道:“常世子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入宫?”
常世宁面上作伪的功夫与永昌不相上下,当下笑道:“是啊,今日锦衣亲卫问了一起京中的案子,问来问去,竟然是与北城兵马司有关。我便想事先与五城兵马于指挥使打个招呼,就顺着找到这儿来了……”
永昌听了这话,一挑眉,正要开言,却听常世宁在一旁哈哈笑道:“是呀,一直到了这儿,遇到了皇长孙殿下,这不下官才突然想起来,于指挥使已经是指挥使了,不在宫里当差,瞧下官这记性……”他说着,往自己脑门上一拍。
永昌听了这话,与常世宁两个一起,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拱手作别,各自调转马头,一个缓缓地回北宫门,一个沿着来路返回,晓得今日不大方便入宫了。两人各怀鬼胎,各自行在马上,都是不敢回头看一眼——
而常世宁这番前来,还要从今日早间他遇到的事情开始说起。
常世宁自从接任了锦衣亲卫指挥使之后,便****在东仓胡同忙碌,事务繁忙的时候甚至要忙到深夜,即便是如此,他在锦衣亲卫的势力,也是刚刚开始培植。亲卫一系的不少老人儿,比如皇长孙正妃的那位好父亲胡容。还有上回变乱时候没有清洗干净的一些非嫡系,眼下都需要慢慢处置,既要防着这些人参与机密,又不能做得太露行迹,让这些人先有了防备。
正当常世宁感到疲累之时,突然外面报,有一位姓宁的年轻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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