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世冤孽
前世的事情宁绾朱记得很清楚。父亲宁裕这一次去京师赴试,虽然名落孙山,但是却结交了良师益友,然而六年之后,宁裕才得以高中。在京中,宁裕一直很是得长春侯老侯爷的青眼。但是她却不记得,这长春老侯爷,曾经带着世子常世宁到南阳宁家来拜访。
看来这重生以后的日子,与自己的记忆并不完全相同,要小心应对才是。宁绾朱一面想,一面暗下决心。这时候常世宁还年轻,还没有开始作恶。然而宁绾朱也下了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将宁家好好地护起来,摆脱那抄家灭族的噩运。
金妈妈与宁络紫出去之后,宁绾朱院里的仆妇一哄而散,邵姨娘也不敢再提宁绾朱禁足的事情,也皱着眉头闷声出去。宁绾朱给雁回使了个眼色,雁回立即会意,悄悄地跟出去打听消息。
很快雁回便带着消息回来:“大小姐缠着主母要参加招待长春侯的家宴呢,惹恼了主母,将大小姐训了一顿。大小姐在人前很是没脸呢!”
宁绾朱点头。招待长春侯父子这样的场合,虽然名为家宴,但若是让自家年幼的小姐出来相见待客,宁家恐怕会落个趋炎附势、不知轻重的名头。宁家一向以清贵自诩,晏氏又爱惜名声,绝不可能让这等事情发生。
雁回有点讪讪地,从怀里拿了一瓶东西出来,对宁绾朱说:“二小姐,这是我娘吩咐,给您带来用的。只要在脸上抹薄薄一层,便即不疼了。明日早间一定消肿,跟原来一样。”
宁绾朱见是一个小瓷瓶儿,里面盛着半透明的脂膏,味道清凉,很是好闻。旁边雁回补充道:“我娘说,前些日子怠慢了二小姐,这是我家祖传的药膏,希望二小姐不要见怪……”雁回越说声音越小。
宁绾朱心里一阵好笑,宁家院儿里的下人们,一向是逢高踩低,只怕是因为晏氏夸奖了自己,雁回的娘才赶紧让女儿到自己面前补救。这雁回,虽然年纪小,也多少沾染了这势利的习气。好在她对自己还算坦诚。宁绾朱点点头,对雁回说:“好,谢谢你。”
雁回面上立时就显出受宠若惊来,当下差点没拍着胸脯说:“二小姐,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雁回。”
宁绾朱与雁回说笑两句,雁回便自去了。然而宁绾朱却心绪难平,只担心自家与长春侯走得太近。她头疼着,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父亲远离十余年之后太子一党与亲王党争斗的漩涡,一直想到深夜。
第二日起来,宁绾朱发现雁回送来的药物,果然有效。她面上红肿尽消,一点印子也没有留下来。
到了时辰,雁回陪着宁绾朱往内院里的书屋那头过去。女夫子会在那儿授课。而一路上雁回一直唧唧喳喳地说着宁家昨日设宴款待长春侯父子的盛况。宁绾朱一听说长春侯父子暂住在了宁家,整个人便警醒起来,心里怪父亲糊涂,这不是引狼入室,凭空给了那宁络紫接近常世宁的机会么!
果然,两人经过自家园子的时候,就远远地见到宁络紫在园中的荷花池畔,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说话。
那少年头戴金冠,锦衣玉带,一副富贵相,年纪不大,但是却英气逼人。宁绾朱乍见之下,心里砰砰直跳起来。这不就是少年时候的常世宁么!隔世再见,明知日后那么多纠葛,此时还压根不曾发生,但是见到“故人”,宁绾朱还是觉得心中难抑激动,脚步陡然间就慢了下来。
而对面常世宁的眼光,就时不时地往宁绾朱这里瞄过来。只宁络紫丝毫不曾察觉,一团心思全在常世宁身上,只顾陪着这位“新朋友”说话。宁绾朱皱皱眉,果断地选了另一条路,往书屋那里过去。
到了书屋,女夫子早得了晏氏那里的吩咐,便问起她以前学过什么,会什么。宁绾朱只得胡说了一通,那女夫子笑笑,说:“难得二小姐早慧,既然夫人发了话,那便好好学画吧!”说着,捧了一册工笔花鸟的样册,放在宁绾朱面前,让她照着学。
过了好一会儿,宁络紫才过来,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欢喜。她进来书屋,见到宁绾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诡笑,自己去了惯常的位置坐下。而女夫子只是拿了宁络紫惯常的功课给她,嘱咐她自己用功。
宁绾朱自顾自描着手底下的一株兰花,一边描,一边想,日后跟着女夫子这边进学,还得小心着些,莫要将自己识文断字,写得一手簪花小楷的本事给露出来了。她正想着,似乎后面进来什么人。
宁绾朱本不在意。可是宁络紫却频频回头,朝她这边看。宁绾朱正觉得怪异,只听身后“嗤”的一声轻笑。
她回头,见到小常世宁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坐在书屋的后排,身子往后倾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脑后,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宁氏两姐妹。
宁绾朱没有过多地惊讶,而是低下头,继续描她那朵兰花。
宁络紫却很是热情地与常世宁打招呼——
“世宁哥哥,您怎么有空过来!”
女夫子听说这少年是宁家的熟人,当下也不去管宁家的闲事。
常世宁闻言笑道:“我听说宁家妹妹们过来学画,觉得好奇,想看看妹妹们画的画儿。”
宁绾朱丝毫不为所动,自管自继续,然而宁络紫却很是热衷,索性起身过来相邀常世宁,道:“世宁哥哥多才多艺,眼光想必是好的。不如来品评品评我姊妹两人的画儿,看看谁画得更胜一筹。”
常世宁依言起身,先是走到了宁络紫身边,看了看她面前纸面上所绘着的墨竹,点头赞道:“好看!”
宁络紫便露出十分得色。
然而常世宁却慢慢地踱到宁绾朱身边,仔细看宁绾朱在纸上一笔一笔地描着兰花,凝神好一会儿,才道:“这位是宁家二妹妹吧!画得可真是不错!”
宁络紫听了有几分不服气,连忙问:“世宁哥哥,那你分说分说,我们姐妹两人,究竟谁画得更好看一些?”
“自然是二妹妹画得更好看一些!”常世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宁络紫听得吃了一惊,几乎舌头打结:“世宁哥哥,你……你不是说过……喜欢……墨竹的么?”
常世宁闻言轻笑道:“原来确实喜欢墨竹,可是眼下看见二妹妹画的兰花,竟从没想到过,白描的兰花也可以这么好看……”
说着,常世宁的目光便往宁绾朱面上看去。
宁绾朱眉头一皱,也抬起头来,与常世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前的常世宁,与她记忆之中的一样俊美——笔挺的长眉直扫入两鬓,一对眸子亮得慑人,说笑之际,顾盼神飞,确是个祸害人的家伙。
这真真是前世冤孽啊!这一世自己已经调换了身份,又故意避开此人,却依然逃不开、躲不过,如影随形地这般追随过来。冥冥之中,难道是自己命里注定,无论早晚,总会遇上此人?
——两人对视之际,宁绾朱在常世宁的眼眸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影子。
常世宁接着又笑道:“何况二妹妹这幅兰花,令人印象绝深,闭上眼之后,那枝……那叶……仿佛那活生生的兰花就像是画在了我心上一般。”说到这里,他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体会烙印在他脑海之中的那幅画儿。
旁边宁络紫又妒又恨,脸上的神色难描难画,而宁绾朱却慢慢低下头,继续想着她的心事——常世宁对她笔下兰花的评价,与昨日雁回和金妈妈所说的,相差仿佛,不外乎是说,自己笔下所绘制的花鸟,令人印象极深。难道真有什么蹊跷在里面?或是自己不仅仅是在纸上作画,也在观者的心里作画了?
这时,常世宁突然解下腰上系着的一块玉佩,递到宁绾朱面前道:“在下名字当中,可巧不巧有个“宁”字,刚巧合了二位妹妹的姓氏。这块玉佩,权送给二妹妹把玩,便做当时刚才那品评画事的一件彩头好了。”
宁绾朱见到那块玉佩,几乎大吃一惊,而旁边宁络紫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这块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玉佩中间镂空镌了一个“宁”字。宁绾朱记得很清楚,前世常家上门求娶的时候,便是以这块玉佩,送给了宁绾朱,作为表记。这玉佩宁络紫也见过,当时她嫉妒得牙痒痒的,却也只能在嫡姐面前说些道贺的话。
然而眼前,常世宁的神色,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将心爱的东西赠与心爱的女孩一般,既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只是他眼中还偶尔露着一点狡黠,只宁绾朱看得出来。她对此人太熟悉了。
宁绾朱突然心里一动。面前的这个人,如前世一样,是永春侯府的世子,身份摆在那儿。眼下看来,前世的那些手腕,只怕他也是有的。若是有他援手,自己说不定可以顺利逃脱这以嫡充庶的窘境。
但是,眼下一旦与这人沾上了干系,日后会令宁家沾惹更多麻烦吗?会令自己姐妹二人继续前世的纠葛吗?
宁绾朱犹豫着,迟迟不肯伸出手,接过常世宁手中的玉佩。而年纪轻轻的常世宁则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双眉轻轻一敛,“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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