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柳叶胡同
耿琮自从任了执金吾统领之后,便是每旬在宫中轮值八日,有两日可以回邓国公府中休息。可是耿氏嗣父子交恶的原因,耿琮即便是不用轮值,也很少回邓国公府。
这一日,本该是他回府休假的日子,可是从宫中侍卫处出来,他却换了常服,溜达去了五城兵马司的驻地,去寻于啸天。于啸天刚刚接手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正忙得焦头烂额。
五城兵马司在上回赵王属下作乱一事之中,打伤元气,北城兵马司几乎折损殆尽,但却也腾出了不少位置。于啸天新官上任,前来找他求门路,说人情的几乎踏破了门槛。耿琮过来时,门口还坐了好几人,都是在排队等着见于啸天的。于啸天听说,却亲自出来迎耿琮,拍着手笑道:“耿大哥来得正好,小弟正愁没人指点迷津呢!”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公事。于啸天还是觉得北城的缺口较大,于是问耿琮:“耿大哥,我父亲原是执掌辽东守军的,如今在那边还有些旧部。你说,我若是向皇上开口,朝他要几个辽东的人,调回来守京城,那便如何?”
“辽东?”耿琮想了想,道:“我听祁公公在御书房说过一句,辽东那头,因为高丽内乱的关系,不大稳当。而且是你父亲的旧部,没的回头在你面前摆长辈的谱。与其这样,倒不如在京城周边的守军之中,挑选历年曾经立过军功的年轻人,考察之后,领到你麾下。”
于啸天眼前一亮,双手一拍,道:“这个主意靠谱!”不过他上上下下看了看耿琮,道:“一直听说你与姑父不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兄弟替你说和说和?”
耿琮本不愿在于啸天面前说起这些乌糟事,可是于啸天逼问的紧了,他才将自己在邓国公府的大致情形说了说。于啸天皱着眉头,说:“难怪我有个属下昨日过来报,说是碰巧遇到你那位父亲,昨日带了一位少年,应该是子侄辈的人物,在东市大街附近看院子,像是有置产的打算。难道竟然是为了那个外室之子置产?这叫什么事儿啊!那少年比你小不了多少,你父亲既是要扶植这位外室子,为何当初又要你承嗣?”他气愤耿亦冼没有担当,口中已经不再称呼耿亦冼是姑父。
耿琮苦笑一阵,想起他如今总算窥破了耿亦冼的阴谋,而且还能安然地活在这世上,已经是侥幸,不敢再奢望其他。
于啸天却背着手走来走去,琢磨了半日,对耿琮说:“你今日不要回国公府去了吧。我那属下昨日提过一嘴,你父亲昨日看过房子以后,独自去了柳叶胡同。”
“柳叶胡同?”耿琮面色十分古怪,对这样的“父亲”他早已不存奢望,只是没想到邓国公爷还好这调调儿。
“你别想歪!”于啸天很是肃然地说:“你那位好父亲可不是在那里寻花问柳的。他专程去寻了春十三——”
春十三是住在柳叶胡同之中,名声最盛的戏子。此人据说生就一副好皮囊,与此人饮宴留宿一晚,大约要抛费白银千两。耿琮知道邓国公府并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听到这个消息,十足十地吃了一惊。
“邓国公没有逗留多少时间便从春十三那儿辞了出来,我的人觉得好奇,随后便盯着春十三。那春十三却遣人到票号里去兑了五千两的现银,用的银票么,只怕就是邓国公给的。”于啸天担心地看着耿琮,“所以啊,我只担心你那位好父亲是设了局针对你。你千万小心,这些日子里,还是莫要回邓国公府宿着了。或是干脆自己买个小院子,养一两房下人照顾你的起居……若是银钱不称手,兄弟这里还有一些。”
耿琮静静地立了片刻,晓得耿亦冼对自己居心不良。突然,他嘴角浮现出笑容,对于啸天说:“于兄弟此话诧异。我父亲这样辛辛苦苦地设局,我若不自请入瓮,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于啸天听他这样说,不禁睁大了双眼。“耿大哥有什么好办法?”他想了想又提醒耿琮,“如今皇上也说了,会为你将来的亲事做主。若是眼下你与柳叶胡同那什么春十三有染,只怕京中便没有闺秀敢嫁你……”
耿琮笑笑,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于啸天听着,双手一拍,伸臂便将自己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笑道:“老子领了这个新差事这么些时日,实在是安分地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了。耿大哥这么胡闹的事情,赶紧算上小弟一个。”
耿琮被于啸天说得“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于啸天,感激地道:“好兄弟!”
大半个时辰之后,耿琮便回到了钟鼓司胡同邓国公府。他回自己的小院之前,特地去怡然堂转了转,见耿亦冼正在怡然堂之中,便施了个礼,打了声招呼。
耿亦冼“哎呀”了一声,说:“怎么今日回来了?”
耿琮笑道:“父亲说笑了。今日我不用在宫中当值,不回这里,还能到哪里去?”
耿亦冼一下子语塞,他可没办法硬是装出慈父的面孔来,愣了半日,才道:“嗯,好——回头来怡然堂用饭吧!”
耿琮冷笑道:“这就不必了。儿子还是就着大厨房的菜色,有什么随便吃一点就好!”说着随意地朝着耿亦冼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怡然堂,留耿亦冼在背后吹胡子瞪眼。
耿亦冼连忙招手唤了自己贴身的侍卫过来,面授机宜,谆谆叮嘱了一番之后,对方领命去了。而耿亦冼则望着耿琮离去的身影,恨恨地道:“这目无尊长的小子,凭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耿琮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着人去大厨房传话,说是他今日在家,让赶紧收拾一些吃食过来。大厨房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将给耿琮的饭食装在一个食盒里送了过来。耿琮见送食盒过来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便当着那小厮的面,打开了食盒,挑了筷子在手里,施施然地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几时开始在国公府里当差的呀?”
那小厮正要答话,突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他只晕了片刻的功夫,便悠悠地醒来,发现原本坐在桌边吃菜的耿琮竟然晕倒在自己面前的桌上。那小厮大喜,上前仔细查看,只见耿琮已经将食盒之中的饭食用得七七八八,食盒里的一小壶梨花白也见了底。那小厮见状大喜,也顾不上追究自己怎么晕去的,朝着院外奔过去,口中欣喜地道:“成啦!成啦!”
这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不一会儿,钟鼓司胡同里便驶出一辆大车,在城中绕了几个弯子,终于往柳叶胡同那里过去了。
柳叶胡同最末端的一处大宅,就是那春十三的“香闺”。外头看是极其低调的一处三进小院,只有真正身在其中,才能品的出其间的极度奢华——整间院落里,自二门往内,所有的房间的壁板,都是由金丝楠木制成的。花厅之中是饮宴的场所,席上的珍馐美味是由百味楼前任大厨亲自所制,汇尽了天南地北所能寻到的最好的食材,在幽暗的灯火之下,以那浓郁的香气招徕着此间的客人。而席上的陈年佳酿虽然入口绵和醇美,可是配方里却加入了对外声称是“补药”的药物,令往来的客人此后能更加“尽兴”——
这些,都是令春十三在京城之中声名大噪的推手。
然而春十三本人,才是这间院子长盛不衰,而且动辄要价千金的真正原因。
此人是京中的一朵奇葩。他并非寻常好男风之人所喜爱的男子那样,生就一副女相。春十三原先是戏班子之中唱小生的,其眉目俊美,又长身玉立,没有半点女相。可是他却偏偏性子绵软,温柔体贴,极其善解人意,待人接物之际,却仿佛一名好女子。倒是这般反差,令春十三在京师之中骤然而红,不少有断袖之癖的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了与春十三共度一夜春风。
今日春十三却觉得事情棘手。他白日里刚刚收了五千金,答应了邓国公,要在某个时候将邓国公府送来的人留宿一宿。却没有说明什么时候。他今晚院中刚刚留下了一位来过多次的金主,眼下外头却突然报说是邓国公府将人给送来了。春十三正犹豫着,却听自己贴身的小厮说,邓国公府送来的那人是昏迷不醒的。
春十三听到这里,才稍稍放心觉得这事情尚有可为。不过他一向谨慎,便寻了个由头,从花厅里出来,溜到后头的客房里,撩开了鸳帐,见邓国公府送来的人确然是在昏迷之中。春十三这才放下心来,他伸手去摸榻上那人的脉搏,却不知怎地,在心里打了冷战,同时口中也低呼出声:“不对——”
他这话刚刚出口,暗处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一柄利刃抵住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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