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重见天日
可是这宁绾朱,能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写出“恶紫夺朱”这样的消息托人送出去,本就是个不怕人问的。
她想了想,对父亲问道:“父亲,我怎么觉得络紫妹妹话里话外的,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样子。”
宁裕在大车之中,便皱着眉头凝视着宁绾朱,半晌,才扭过头去,正视着大车前方,道:“当日我冷不丁称呼了她一声,络紫,问她,你知道这邵姨娘,才是你的生母么。她马上便百般撇清,说什么完全不知情之类。可是若她真的不知情,就应该先反应过来,反驳我称呼她络紫才对。所以我才晓得,络紫心里是明白的。所以她明知道你是嫡,自己是庶,却忍心帮着邵姨娘隐瞒真相,又做出一番无辜的样子……”
宁裕面上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向来为人端方,因此无法忍受这样年幼的宁络紫,就有这样的心机。
而宁绾朱清楚得很,一旦自己也显出这样的心机,父亲同样会怀疑,并且疏远自己。因此她的对答绝对不能有半点令人怀疑的地方。
“父亲,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宁绾朱别过头,侧脸看向大车之外,其实她是有些不敢面对父亲的双眼。
“那时候的事情,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是只记得姨娘总是盯着我,让我呆在房里,不让我见人,出门不让我。外人称呼我二小姐,我总是没有反应,姨娘便会打我骂我。直到后来,我娘亲给我托梦,我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托梦?”宁裕听到宁绾朱说起旧事,已是耸然动容,再听说邵云疏曾经给眼前这个女儿托梦,宁裕睁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绾朱的侧脸。
所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邵云疏的音容笑貌,似乎已经离宁裕很远很远。可是,他亲见眼前这个长女长相与故妻如此地肖似,又提起她曾经得过生母托梦,宁裕竟不敢不信这幽冥之事,口中喃喃地道:“云疏,为什么,你从来不曾给我半个这样的梦境?你难道是怨我么?”
“嗯,”宁绾朱微微点头,“白日里受了委屈,夜里,母亲便会在梦中给我安慰,也给我教导,说我是宁家的嫡长女,要懂得隐忍,要成长得更加坚韧,而将来则更要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可是那时候在宁府里,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啊!就连络紫欺负了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到父亲母亲那里去告状。我每次都是吃亏的那一个,直到后来,舅舅家送来的叶嬷嬷,她立在我对面的时候,我便突然觉得,她愿意相信我……”
说到这里,宁绾朱突然听见身边坐着的宁裕,竟然发出一阵怪怪的声音,一转头,却见到宁裕早已红了眼圈,正微微地啜泣着。
宁绾朱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一个大男人在人前哭泣。前世里自己出嫁的时候,父亲宁裕曾经唏嘘感慨,以致红了眼圈。可是今世,眼前的父亲宁裕却怎么也忍不住,垂下头,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胸膛一起一伏,一边压抑着,一边却又不可抑止地将自己胸中的痛悔宣泄出来。宁绾朱惊得手忙脚乱,连忙掏出了随身的帕子给宁裕递过去。
宁裕却不接,只捂着脸道:“绾朱,你怪我不怪?”
宁绾朱默然,心道:如何能不怪。可是,那日里当她亲耳听见宁裕自陈对生母邵氏的一番情意,而在邵氏亡故之后,竟有些害怕看到自己这个与生母肖似的女儿,而选择了像一只乌龟一样在壳里躲着。眼下她的心里只软软地,对宁裕又怨不起来。
“不怪!”宁绾朱脆生生地答道,硬生生将帕子塞到宁裕手中,接着笑道:“其实住在乡下庄子里,不晓得有多好玩,要是父亲以后不让我再来玩了,那我才要怪父亲呢!”
宁裕一怔,见到宁绾朱一张俏脸正微微扬起,笑靥如花,一双明眸晶晶亮亮地看着自己,眉梢眼角全是开朗与自信,他竟忍不住嘴角上扬,微笑了起来,胸中的沉郁也因此而消散了不少。
“绾朱,父亲亏待了你,父亲日后一定会好好补救。”宁裕暗下决心。
宁绾朱这时候听不见宁裕的心声,可是她却似乎能理解宁裕的心思。见到父亲舒展开眉头,宁绾朱心里很是高兴,只是她却不曾料到,后来父亲宁裕与继母晏氏之间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只是,这是后话了。
宁绾朱与叶嬷嬷的两驾大车,回到南阳宁府。车夫打门,门房却正在打牌,瞄了一眼,晓得是府上不得宠的庶小姐和一位教养嬷嬷,便懒得开门,道:“等会儿吧,没见老子正忙着呢么!”
这时正直早春,寒意料峭,大车停在巷道之间,虽然车上盖着厚厚的帷幕,可是那巷道里刮过的北风还是让人浑身打颤。宁绾朱的小身板儿微微发抖,宁裕便将身上的一件大毛带风帽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宁绾朱披上。
宁裕大怒,低声对那车夫道:“去问问那门房,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个管事手下的。”
隔了片刻,门房的大嗓门响了起来,道:“你一个马车夫,你敢来问老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庶小姐,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身份,老子叫你等一会儿,怎么啊。等不得啊!告诉你,老子可是二夫人家里陪过来的陪房,我家里那口子,夫人身边的红人儿。”
宁裕一张面孔登时气得青白,心想,自己将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晏氏打理,晏氏竟然在府中任用亲信,滥建权威,实在是有违南阳宁家谦和自持的祖训。看来,他应该趁着自己在南阳的这段时日,将家中内务好好整肃整肃了。
恰在此时,巷道里一个婆子一溜小跑,奔到大门内,与那大放厥词的门房说了几句。
“哎呦,二爷在车上呐!”门房已经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奔过来。二门打开,将宁绾朱和宁裕的大车接了进去。宁绾朱探头向后看了看,便晓得是晏氏回城的大车跟了上来。晏氏自己的陪房,当着父亲宁裕的面儿,折辱宁绾朱,这不是找死么。
因此大车一进宁府,那门房头儿已经过来请罪,一面来扶宁裕下车,一面请罪,“哎呦我的好二爷,小的刚刚灌了一泡黄汤,不晓得二爷也在车上,多有怠慢,小的该死!”说着伸掌在自己面上,啪啪地连打了好几个耳光。
宁裕却向车上,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宁绾朱抱了下来,又用自己的外裳将宁绾朱小小的身体裹紧了些,怜惜地蹲下来,望着宁绾朱的面孔,问:“绾朱,冷不冷?”。
宁绾朱朝父亲甜甜的一笑。
这一幕,恰被从后面赶上来的晏氏看在眼里,颇为吃惊。而宁裕只淡淡地看着赶过来的晏氏,指着那门房说:“这个家伙,就交给你处置了。过几日我再过问。”
那门房登时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他心知若是宁裕亲自处置,凭这位二爷的脾性,只怕会轻轻放过。而眼下这二爷却抛出了话来,要二夫人处置,只怕夫人会因为自己折了她的面子,而下狠手。
宁裕丝毫不理会那门房,自己带着宁绾朱往外书房去。他头也不回,却给晏氏抛下一句话,道:“叫她们将兰院收拾出来,绾朱今晚就住兰院。”
宁络紫此前所住的兰院,宽敞而明亮,不像宁绾朱的梧院,只是一个小小跨院,狭窄逼仄。如今两人的身份又互调回来,换了居所,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兰院里的家居摆设、日常用具、被褥帐幔都换成是宁绾朱常用的,而且只怕还要添上不少新的,却有些强人所难了。
晏氏听得气闷无比,可是却又无法与宁裕辩驳,下死眼狠狠地瞪了那个不晓事的门房几眼,这才捂着心口慢慢地往内院去。
那门房还在木楞,捂着被自己打的红肿的面孔问道:“怎么,这大小姐乘了二小姐的马车进来?”
宁绾朱回到了南阳宁府的几日之内,晏氏先是悄没声息地将整个兰院与梧院的人都换过了,又拨了些新的人手给宁绾朱用。这段时日里,宁绾朱只深居简出,因此除了宁家二房的几个房头略有耳闻,余人都不晓得眼下住在兰院的,实际已经换回了宁绾朱。
隔了几日,宁永强来南阳城里给二爷宁裕回报,却是报的邵姨娘的凶信。宁裕听着淡淡的,可是末了,面上还是显了几分伤感出来。
宁永强接着又问何时送宁络紫进府。因邵姨娘是自尽,按南阳的规矩,过了头七便需下葬。于是宁裕便道:“过了头七之后,再让那个丫头回来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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