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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群龙逐鹿

宛在水中央 七夜溯 3266 2021-04-02 20:19

  开始有雷声滚滚,开始常常有润物细雨。

  一下一下落在干涸了很久的土地上,惊醒了冬眠的虫鸟鱼兽。

  陆圣庵默默地立在陆府门前,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明明是春日,他却觉得仿佛有一片秋叶在他面前划过,凄凉地发出一声“呲——”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

  他被放鸽子了——被他的夫人溯央。

  前来通报的墨研以为他没听见,又大着嗓门重复了一遍:“夫人说今日先不回陆府,有要事要进宫面圣。溪宁姑娘马上就要到了,主子是在这里等,还是进去等?”

  陆圣庵依旧木然地杵着。进宫面圣?她匆匆忙忙地进宫面圣,是为了太后?不像。以溯央的性格,即使背地里再嫌弃他陆某,面子上也会做出来和乐融融的样子,如今外出如此之久才归,无论如何也要先回一趟陆府才是。

  看来……定是为了什么大事而去的了。

  陆圣庵的凤目微瞑,唇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此等大事,肯定与七王爷脱不开干系,而他身为七王党的魁首,居然毫不知情。

  很好。很好。

  才思量间,已经远远看到几顶小轿并轿夫丫环小厮遥遥地往这边走来。

  陆圣庵一甩袖子正要进府,却远远瞧见七王府里的一个侍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嘴边的笑意越发深厚,向墨研道:“我去回府更衣,你转告那七王府的侍童,陆圣庵这便进宫面圣。”

  墨研楞乎乎地应了。片刻后,那小童儿跑了过来,果然是七王爷要陆圣庵即刻进宫。墨研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直道自家少爷了不得,连南巷子口王半仙那掐指神算的功夫都不劳而获了。

  陆圣庵坐上进宫的轿辇时,那帘子微微卷了一角。他正看见一个沐着夕阳挑着货担的男子归家,年少妇人头上簪花,一面替丈夫卸下担子,一面絮絮说着话,不时巧笑。

  不过是对寻常夫妻。油盐酱醋,男商女织。日复一日地这样生活,庸庸碌碌,直到儿孙绕膝。他们大抵想不到,京畿闻名的陆家少爷,会在看见他们之时,艳羡而又怅然地叹一口气。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鸲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宫中。

  冷冽紧绷如抽紧的发丝,根根悬在大殿之上。一触即发。

  大佢皇帝一身明黄,双目如电,又隐着无数波涛暗涌,逼视着座下的几个儿子。

  太子在这种逼视下有些畏缩,偷眼去看坐在一旁的太后。五王脸上有些莫名其妙,铜铃大的眼睛瞪着一旁的七王。七王脸上阴晴不定,嘴角却隐隐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一场看不见的夺嫡厮杀,胜负如此显而易见。

  溯央端立在一旁,望着帝位侧座上的太后。太后神色肃穆森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因此腮上酡红的胭脂显得略略刺目。她穿的金色凤袍领子极高,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受伤没有。但精神尚好,应当是没有大碍。

  溯央安了心,手放进宽袖里,握住那块冰冷冷的金牌,仿佛握住一场风云厮杀的导线。

  正在这当口,却见陆圣庵轻轻地从外面进来,立在七王爷身后。溯央禁不住暗暗一撇嘴——原来他也要来,难道是要扭转乾坤?这也算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泾渭分明地对簿朝堂,竟然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太后坐在上头,眼见着这一对,妻是颜若朝花娇女郎,夫是俊朗如月佳公子。看着是羡煞人的姻缘,却是一个终身错付,一个错付终身,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自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惋惜是一回事,可这宫中这朝堂里,哪里容得了什么儿女情长,什么情真意笃?

  皇帝悠悠地开口:“既然人都齐了,央儿你便说罢。”

  溯央走上一步,道:“皇上,太后行宫被困之时,央儿于那贼党处得来一块令牌,请皇上过目。”说着,将手上的金牌递给一边的公公,由公公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瞅见那个“七”字,神色骤然一凛。太后唇边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弑杀太后,这是何等罪名,纵他是帝王之子,也不能轻易算了。这样一来,七王党的势力自然削弱,五王原本便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惧,太子党便可以趁机壮大了。

  陆圣庵站在七王后面,自然看不到金牌上的花纹,却感觉得到七王的身躯微震,似乎在暗暗发笑。他心里一紧,再看溯央立在殿前毫无所觉的样子,心里已经隐隐明白,这不过是七王的一场预谋之内、鼓掌之间的戏,溯央只怕是被利用了。他不禁颦起眉头,开始替她寻思退路。

  龙椅上皇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兜兜转转,最后举起金牌道:“上头有一个七字。看来是霈修你的吧?”

  七王爷一震,脸上顿时露出极度吃惊的表情,不禁往前迈了一步:“啊?”

  皇帝见太子漠然旁观,五王先是一怔,而后脸上浮起一层喜色,心里不自觉地动了怒意,将那金牌往地下一摔,仓啷啷地一阵响。

  七王爷几步迈前,道:“父皇息怒!”连忙将金牌捡起,举起一看,顿了片刻,道:“父皇明鉴。这块金牌不是孩儿的。”

  在场除了陆圣庵之外,所有人皆是一怔。七王爷将金牌又递给一旁的太监,曼声道:“父皇,这牌上的七字,是颜体行书。母亲姓氏避讳,孩儿府中向来只用欧体,因此这块金牌,怕是有人栽赃嫁祸。”

  太后身子前倾,紧紧盯着那令牌;五王的笑容僵在脸上;溯央的身子微微一缩;唯有太子一直极是漠然,没有什么表情。皇帝从公公手中拿过金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七王朗声道:“父皇,这金牌虽不是孩儿的,但到底是孩儿平日举止有失,才引得人栽赃于我。我会好好反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孩儿知道,若是再追查下去,受伤的并非旁人,而是父皇之心啊!皇室之家,历来波涛暗涌,只是孩儿实在不愿见得骨肉相残,父皇伤心啊!”

  他一番话说得情意恳切,听到最后皇帝眼中都有些湿意。溯央心里一阵冰凉——哈哈,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原来愚钝到这个地步,为人利用了尚不自知。

  七王爷“骨肉相残”这四个字说得轻,分量却重。五王向来带兵打仗雷厉风行,脾气也最是沉不住的,当下不能忍耐,喝道:“什么叫骨肉相残?!七弟莫非是怀疑本王派人围攻太后,然后嫁祸于你?”

  他若不说倒还好些,一说此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试想太后乃是太子党的支柱,太子又岂会冒此风险伤害太后以换取嫁祸七王;何况五王爷征战沙场,身边自然有一批武功极高的亲信,若真论起来,他倒是最有天时地利人和去围困太后的人物。

  五王只觉得自己话一出口,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心中一凛。七王爷脸上依旧是澄澈坦荡:“五哥何出此言?愚弟连此事都不愿再纠缠下去,甘心息事宁人,又岂会故意讥讽五哥,闹得兄弟阋墙?!”

  七王说着一甩袖子,端得上正气凛然,丰神俊朗。若不是已经洞察其意,陆圣庵也不由要真信七王果然与此事毫无干系。

  五王爷气红了一张脸,无奈平日出谋划策的智囊未伴在身边,他又素来没有七王的口舌灵便,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击,堪堪道:“你,你……”

  “都给朕住口!”皇帝厉声喝道,顿时座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见皇帝脸上绷得死紧,眉头皱起,紧咬牙关,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下面:“都是朕的儿子,在这里闹出这种笑话,如何服臣心、服民心?老五,你太叫朕失望了!”

  余人皆听得出来,皇帝是不想再追究此事,但他此刻对五王言语凌厉,无异于在内心里已经将此事定罪五王。

  五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又迫于龙威不能做声,他性子粗迈不羁,哪里能吞下这口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孽子,孽子……”皇帝缓缓靠在龙椅上,微阖双目,怒意未消。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都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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