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南迁走进大殿，优雅地坐在玉椅之上，曦仪随在他身后，待他坐上中央的玉椅之后，便坐在一旁的玉椅上。

　　自曦仪出现的那一刻，杨帆的眼中，如墨空中透射了两道光芒。

　　她回来了，她没有死。

　　他站起身，向左南迁和曦仪行礼，目光在触她的那一瞬间飞快地躲开了。

　　曦仪没有看他，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眸一直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

　　“教主，看来我们算错一步了。”杨帆抬起头看向左南迁，“慕容涵并没有选择沈南一。”

　　他再次看她，却还是发现她没有一丝反应，心中不免有失落。

　　“如今沈南一在我们手上，他还是有价值的。”左南迁看向曦仪，看见她毫无反应，嘴角不免带上淡笑，“勿杀他，留着他，就能威胁到慕容涵。”

　　曦仪移动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他在想什么，她知道。只是如今早已没有了感情，即便是沈南一，也无法使她心中泛起涟漪半分。

　　“去看看他。”左南迁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还带着清淡的笑意，似是看好戏。

　　曦仪也站起身，随着杨帆前往小木屋。

　　当小木屋的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她的心，快速跳动了一下。

　　稀落的光透至木屋之中，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消瘦的脸庞仍带着一双灵动如星的眼眸，青色的胡渣在他脸上蔓延。

　　真的……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可是，此刻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抬起头，看了来人，当看见曦仪时，轮廓却与故人的重叠起来，他激动地跳起来，上前抓住她大声喊道：“月铃！月铃！你没死吗？太好了！”

　　她眼中略带不悦，撇开他的手，倨傲地看着他。

　　“月铃，你怎么了？”沈南一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要戴面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不是顾月铃。”她眼神清冷，语言平淡。

　　“怎么可能！你就是她，就是她啊！”沈南一摇摇头，“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回皇宫？”

　　他欣喜若狂的表情让杨帆再一次起了疑心，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是月铃，连最了解她的沈南一都认为她是，她或许，真的就是顾月铃！

　　“我不是她。”声音清冷如冰，仿佛月光下的梅。

　　沈南一的笑容慢慢从脸上隐匿，他摇着头说：“不可能，你是她。你是她！”

　　她右手轻轻抚至脸上，优雅不可方物，面具随着她的手指滑落而下。

　　清冷的眸，花蕾般的鼻子，淡粉色的晶莹唇瓣，肌苍白至将近透明，眸子中漫天冰雪萦绕飞转，她不是月铃，她不是。

　　沈南一呆呆地看着她面目，转过神来，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月铃。

　　仅仅，只是轮廓像罢了。

　　她的气质、样貌、语言、行为，最重要的是那双眸子里，根本没有月铃的影子。

　　他的心再一次坠落，仿佛沉入千年冰水之中。

　　“你不是她……你不是……”沈南一眼中的星火又灭了下去。

　　曦仪面无表情，反手一点，点住他喉间的穴道。

　　他诧异地看着她，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

　　她朝后伸手，圆季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放在她手心。

　　她将药丸塞进他口中，强迫他吞下去。

　　“你猜，慕容涵几时会来？”曦仪眼带冰冷笑意，温柔极了。

　　“无论几时，有他在手，她会妥协的。”左南迁看着倒在地上的他，浮起一丝笑容。

　　杨帆看着她，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若她真是月铃，她怎会这么对待沈南一？月铃生性软弱，可曦仪不同，她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心惊，月铃想变成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曦仪转身走出门口，抬头看着周围屋顶上几乎要融化的雪：“看来，这场游戏的胜负，已分晓了。”

　　她低头，转身离开。

　　沈南一躺在地上，痛苦地望着她离去。

　　月铃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月铃。月铃已经死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用他来对付慕容涵？

　　他容不得多想，浑身冒起了冷汗，晕晕沉沉的，晕了过去。

　　**

　　曦仪越走越快，杨帆却在她身后跟着她。

　　她意识到杨帆在跟着她，停下脚步：“什么事？”

　　“告诉我，”杨帆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悸动，“你到底，是不是宋铃诗？”

　　“我想，”她低下头，“教主已告诉过你了。”

　　“我想亲口听你说。告诉我，你是不是？”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是，那么我早已不是以往的宋铃诗。如果我不是，我是曦曦，根本就不是宋铃诗。”

　　“很重要。”他认真答道，“如果你是，我一定会帮你，无论你做什么。让我知道你活着，没有死，那就好。”

　　“你喜欢宋铃诗，若我真是宋铃诗，此刻我会喜欢你么？”她冷冷地看着他。

　　“让我知道她活着，这就够。”

　　她看着他，他眼中有一旺绿潭，仿佛要把她融化其中。

　　“若宋铃诗变成我这样，你还会喜欢她么？你喜欢的，不过那年在一座庙的宋铃诗，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她。”

　　“会。我会喜欢你，如果你是她，我还是会很喜欢你。只要你是她，就够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冷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杨帆举起右手，手中拿着一条手链。

　　是桃核，用红绳系着，周遭还挂着几个铃铛。

　　她将目光移至手链，又看向他。

　　“我不是。”她冷淡答道。

　　“那它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杨帆将它狠狠地丢开，它划过一道弧度，然后落入梅花丛内。

　　杨帆转身离开。

　　她也转身离开。

　　花飞花落，香消玉殒有谁怜。

　　从爹和哥哥死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慕容念蕙。从离开的笑歌楼那一刻，她就不再是顾月铃。从离开一座庙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宋铃诗。

　　她以为只是她一个人，不知以什么身份，在苍茫荒野中行走。所幸，左南迁将她抓了回来，给了她新的容貌新的姿态和新的身份，成了曦仪。

　　她真的，不想再和过去的回忆有任何牵扯，那些都成为了过去。

　　**

　　今夜无月，杨帆心情落寞，独自在雪地里行走。

　　只是他一直都不愿相信，宋铃诗已死去，死在他的回忆里。

　　路过梅花丛的时候，他看见有个瘦弱的背影在梅花丛中东走西奔。

　　他心生好奇，走近一看，却发现红色披风在梅花丛中仿佛寻找着什么。

　　她蹲下来，时而挖开雪，时而绕到梅树之间察看，她一双玉手冻得红彤彤的。

　　杨帆站在黑暗处，看着她在梅花丛中寻找。

　　白天，她才否认她是宋铃诗。可如今，却在梅花丛中寻找那一条被他扔掉的手链。

　　他站了很久，她也找了很久。

　　直到她在一颗梅树的梅枝上找到时，才停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突然看见他。

　　他目光灼灼，眼神深远地看着她。

　　“别误会。”她开口，缓缓走近他，“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有什么意思？”他怔怔看着她。

　　她倒也不慌不惊，举起手链：“有了它，操控你就更方便了。”

　　“你为什么自己来找？”他看着她。

　　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眼神依旧清冷。

　　“你明明可以唤圆季或荣桃来找，为何自己来找？”他不屈不挠，再次询问。

　　她不说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宋铃诗。”他眼含笑意。

　　她看向他：“我是。可宋铃诗已经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曦仪。”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却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僵在空中。

　　“我不再是以前的她。我现在，没有感情。”她冷冷说道。

　　“我以为你死了。你还活着。”杨帆看着她，眼带温柔。

　　她将手链放在他手中，转身离去。

　　杨帆握着手中的手链，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是宋铃诗，她没有死！

　　哪怕她变了，只要他知道，她还活着，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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