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很好。”

　　左南迁做到大厅之中，神色严肃，眼神倨傲地看着厅内的人。

　　圆季、杨帆和完颜正恭敬地半膝跪地，手成拳作揖。曦仪只是低下头，拱手作揖。

　　“……完颜王爷，久治王是你的女婿，你当真不在乎？”左南迁悠悠问道。

　　“属下儿子女儿成群，女婿媳妇自然也不少，又怎么会在乎呢？再言那久治三妻四妾、朝秦暮楚，早负我女儿千百次，我何来恻隐之心？”完颜低头回答道。

　　左南迁满意地点点头，他厌恶做事时夹带着私人感情，那样不仅会事倍功半，而且会毁他大业。

　　“圆季，这次任务做的圆满，我命你任荣桃之位。”

　　“禀教主，”圆季突然抬起头，眼中有星光闪动，“侧教主才是这次做的最完美最好的人，圆季起的作用并不大，请教主赏赐给侧教主吧。”

　　左南迁轻轻撩了撩青丝，淡淡说道：“不用你说，我自是知道的。”

　　久香居到处都是左南迁的眼线，若不是他们的帮忙，他们怎么可能快速地逃离众多士兵把守的久香居？只留杨帆和完颜在那儿，等着兴师问罪。

　　曦仪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眉，发丝垂下，如柳条般柔和，裸色的鸢尾花绣金素裙，更显得她淡雅大方、高贵不凡。

　　圆季悄悄望了她一眼，她纹丝不动、表情淡漠，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圆季看着她，心里暗想，既然无法成为曦仪第二，但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左南迁叫人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大盒子，亲身站起身来打开那盒子。

　　“曦仪，”他唤道，“抬起头来，看我。”

　　曦仪缓缓地抬起头，如烟花一般璀璨的眼眸中繁星点点，美轮美奂的脸早已夺走人的心扉，像是雾里看花。流转的情意脉脉，如笼罩在一层淡薄的迷茫的烟雨之中，如精心梳妆后的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完颜、杨帆以及圆季再一次傻傻地看呆了。

　　“曦仪在。”她轻声答道，一字一句清脆空灵，宛如在唱着歌儿一般。

　　三千清静世界里，仿佛只有一片漆黑，她如水一般柔弱美丽地伫立在其中，眼含薄泪，她身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蔷薇开透了天空，红亮了漆黑的天。

　　“这是你的！”左南迁突然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朝曦仪扔了过来，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如蝴蝶展翅一般，曦仪轻轻伸出手，接住了它。

　　那是一件水绿色的绝佳丝绸衣服。做工精致、颜色别致脱俗，天地之间仿佛无人再能配得上它，它孤独的气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那是……绿尾！”圆季突然小声惊呼出来。

　　左南迁只穿两种颜色的衣衫，一种是绿色，一种是黑色。谷内大多数人，除了樊栗和曦仪，都是穿黑衣的。在谷内，若穿他色的衣衫最多治罪，若穿绿色的衣衫，必死无疑。

　　左南迁赠曦仪绿衣，可见曦仪的身份地位比之从前大有不同。

　　有两种绿是左南迁经常穿的，一种是水绿，一种是墨绿。用上好蚕丝、丝绸，绿玉镶边做成。是二十年前左乾教教主夫人亲手制成。这样一种绝妙佳品世界上只有两件，一件是绿尾，一件是青扇。其中青扇是墨绿色，左南迁经常穿的。

　　曦仪虽进谷不久，但是基本的都知道。左南迁甚少在左乾教，绝大多数在炫风谷。因为他正谋划如何消灭到旋风谷但不动声色，不被他人所怀疑。

　　曦仪谢了他的绿尾，转身离开去换上绿尾。

　　“……如今慕容兼淳怎做反应？”左南迁看向杨帆。

　　“很是暴怒，正欲要找出肇事者。”杨帆说。

　　“属下挑拨离间，边疆已受煽动，正欲与属下结成同盟，已蠢蠢欲动。”完颜答道。

　　“干得好！干得好！不出一年，慕容必定颠覆！两位贤臣，你们想得到些什么？”左南迁大喜，喜上眉梢，虽然带着面具，但是有种清新舒爽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出。

　　“禀教主，属下虽不至出生入死，但也有苦劳吧，愿属下赐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好让属下在突厥地区，一展宏图。”

　　“杨帆，你想要什么？”左南迁又看向杨帆。

　　杨帆此时双手握拳作揖，低着头，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地说：“……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千金厚禄，不要高官丰食，只希望教主可以为她报仇就够了。我死后，希望可以和她葬在一起。”

　　左南迁轻轻地笑了，杨帆受情欲太深了，这是最好控制他的办法。虽左南迁讨厌感情用事之人，但毕竟，往日的慕容念蕙已经死了，他看不出曦仪就是慕容念蕙，而慕容念蕙早已没有了感情，这段感情早早断了。所以没有什么再能撼动他。

　　“……痴儿。”左南迁轻轻笑出声，咬牙说道。

　　此时曦仪进来了，轻摇缓步，目光流转，仿佛黑与地之间走出来一个似水般的女子。

　　她发如流水，更如白雪。脸上带着一只精致的兰花面具，只露出花骨般的鼻尖和精致小巧的下巴。绿尾寂寞之中又散发出一种空灵，一种给人无法靠近的秀气与灵动。

　　杨帆看着她走进大殿，缓缓地走到自己面前，缓缓地走到了左南迁面前，缓缓地行礼，缓缓地轻动朱唇。

　　这般的缓缓，这般的仰望，仿佛用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是铃诗没有的，他清楚的。

　　可是……他分明忘记不了，他就是觉得，此人，一定和铃诗有什么关联。

　　左南迁看见如此高雅大方的曦仪，目光也稍微有些涣散了。绿尾果然没有找错主人，他也不亏雕刻出这么好的一张脸。

　　白色面具下一双盈盈秋眸微微抬起，射出一种温柔的绵绵秋意。最深处却是冰冷。

　　“谢教主赐绿尾。”她柔绵的声音响起。

　　试问天上人间，哪能再寻得佳人如此？杨帆不禁看呆了。

　　为了庆祝这间大事，左乾教以及在江湖上左乾教麾下的各个帮派举行了一天一夜的庆祝仪式，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商议如何不动声色地铲除掉旋风谷。

　　旋风谷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差，谷内的人也不知为何，素质日益低下，武功、规律大不如从前，如今利用价值越来越少，又易引人耳目，被人发现，倒不如早早铲除得好。

　　樊栗听闻左南迁赐曦仪绿尾，心中暗生闷气，又不好向左南迁发泄。她明白得很，她至于左南迁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要是她不晓得怎么做人处事，或者毁他大事，他一定会动手杀了她。但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可小视。

　　想那往日，虽然她可以不穿黑衣，但是也不被允许穿青衣。左南迁刚开始爱看她穿梨花白，后来也限定她只能穿梨花白了。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樊栗向左南迁提出，她想公开身份，左南迁本是不肯的，但是念到为了树立威信，不让江湖宵小胡乱猜测他和曦仪的关系，也就允了。但是他绝对只会对外公开：她只是他一时的玩物罢了。

　　她得寸进尺，要求穿湖绿罗裙，左南迁大怒，她婆娑泪眼请求，圆季貌似受曦仪之托，竟为她求情，才让她穿白绿罗裙。但必须是白色为主，绿做衬。

　　于是乎，那日的庆典，樊栗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日黄昏，她着白绿罗裙，发别淡蓝步摇，大方亭亭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已博得众人的一致好评。

　　圆季在一旁冷笑，若不是教主制的这张脸，她如何配的！

　　风掠起她的裙角，她手绞白帕，面带微笑，从廰外走入厅内时，微微一抬目，便赢得万千目光。

　　称赞之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目光涣散，神色呆滞。

　　更有人大肆夸赞：“天仙下凡也必定被羞杀了罢！”

　　“……秦某见过如斯美人，不枉活了五十岁了啊！”

　　“天上人间，哪里再找得到如此美人啊！”

　　樊栗心中暗笑，这群人也太没见过市面了吧？

　　却有人说道：“啊，原来是侧教主，侧教主万安！”

　　她大惊，连忙转身，才发现曦仪在她身后缓缓步入。

　　她带着紫色面纱，举止优雅高贵，她穿着绿尾，樊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绿罗裙，顿时羞到不行，连忙跑到左南迁身边。

　　“怎么这般失礼，恩？”左南迁说道，最后一个字听到樊栗满身鸡皮疙瘩，直冒冷汗。

　　她望了曦仪一眼，心生怨言，只是几日不见，气质越发好了，对她的美貌更起了一层锦上添花的作用。如今她见到曦仪，竟会心生惭愧，莫名其妙的！她也说不上来。

　　她本来日日夜夜期待着穿青衣，如今她终得偿所愿了，可为什么这曦仪穿了绿尾，她竟不敢再穿，反倒想扔的远远的？

　　她想起了圆季有日呆呆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雨，悠悠地说道：

　　世间有如斯般女子，你气质再无别人可比，天仙下凡也比不上你了！

　　你面赛世间所有灿烂之物，眼比天边云彩，秋潭流转。

　　但是最深处的防备和无情呵——

　　竟叫人如此难忘！

　　你如何让其他女子生活在这世上？怕见了你，都要羞死吧！

　　像你这样的女子，不，乃至于是仙子。你的美，一般人无法模仿得来。

　　你穿什么色，什么衣，梳什么髻，着什么妆，怕是以后再无人相同啊。

　　如何提起勇气和你站在一起？只怕模仿，都是玷污了你，自取其辱罢了！

　　但愿，再也没有女子可以见到你啊！

　　她躲在庭院后，深知圆季说的是曦仪，在世间，即使是左南迁十多年前喜欢的女子，也没有曦仪这般美好的。

　　那时还暗笑圆季的痴，如今，怕是要笑自己了吧！

　　“教主，让属下敬教主一杯！”巍研门的唐三弄举起酒杯，对左南迁说道，把樊栗拉回现实，“教主有侧教主这般的人中龙凤，必定叱咤苍穹！”

　　她幽幽地看着唐三弄，心中下意识瞟了曦仪一眼，她目光冷淡，没有焦距，拒人千里之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侧教主，犹如仙子踏云彩自天边而来，必定倾世。”江犺站起身说道。

　　唐三弄和江犺都是左南迁的得力助手，他们说的话，无人敢不从。

　　他们一出声，底下的人纷纷响应。

　　另一个大胆的生愣儿站了起来，豪爽地说道：“即使义气子女，侧教主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侧教主倾世，摘下面纱，更加颠覆众生吧！哈哈哈哈！”

　　堂下的人也跟着起哄起来，曦仪心中不悦，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不看还罢，只消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心神不宁，仿佛有百千只虫子在他身上撕咬着，他突然感觉呼吸不过来，心口十分绞痛，他痛苦地倚在椅子上，眼神却移不开曦仪的目光。

　　底下的人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再起哄。

　　“曦仪，住手。”左南迁玉指捧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宋青蹇是个厉害人物，勿杀他。”

　　堂下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如炸开的粥，这眼神也能杀人？

　　其实并非眼神可以杀人，只是眼神可以使人心绪混乱，神经错乱，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当然，没有一定功力的人，做不到。

　　“……哎！侧教果然好本事！”堂下有苍发老者感叹出声。

　　曦仪只淡淡看了眼，捧起酒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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