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只葱白精致的玉手握住了酒壶，幽香酒酿从玉壶中缓缓流入青瓷酒杯。

　　曦仪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面前的人儿，一双明眸善目红肿，眼底深处带着浓重的恨意和杀意。

　　圆季右手紧紧抓住了裙摆，咬牙切齿道：“求侧教能赐圆季一个机会，只要圆季能亲手杀了慕容涵，就算死了下属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芊欢是你姐姐？”曦仪放下酒杯，不轻不重道，“倒也是。一个柳圆季，一个柳芊欢，你不是说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吗？”

　　“我一直以为我忘了，”圆季低下头，泪珠串串，“但是，看到她的小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就是，她绝对就是。”

　　曦仪没有说话，目光如冰，投向远方。

　　“侧教！”圆季跪了下来，“求侧教赐圆季一个机会，只要能亲手杀了慕容涵为姐姐报仇，圆季就算死就在所不惜！”

　　“你有没有想过，杀你姐姐的，可能不是慕容涵？”

　　“什么？”

　　曦仪再次倒酒，饮了起来：“慕容涵杀茕妃的时候，她多紧张，你也看见了。”

　　圆季道：“那……”

　　曦仪又轻轻地笑了：“若她之前就杀过人，她又怎么会如此紧张？”

　　圆季摇摇头，泪珠盈盈：“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那年慕容涵用一把刀杀死的人，正是你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的慕容涵是中了毒，所以性情大变？”

　　“她中了毒又与我何干？”

　　“当年慕容兼淳为了早日夺得皇位，逼她吃下毒药，那段时间她性情大变，杀人投毒无一不能，这种药能迷惑人的心智，大概慕容涵如今也不记得当年她杀过一个人了。”

　　“这种药是什么药？”

　　“我也想知道。”曦仪端起酒杯，手指轻轻地摆弄着它，“你真以为紫衣军有那么多冷酷无情的人？除了慕容兼淳的强硬手段，还有就是这种药。”

　　圆季却恨意杀气丝毫未消。

　　“你是否还记得，我与教主商量过，要以毒来杀尽紫衣军？如今想来，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只要找出这种药的解药便可。”

　　“侧教指示。”圆季低头道。

　　“我想大概有个人最了解吧。”曦仪一笑，眼神满是冰冷，“中过毒的那个人啊。”

　　“你们终究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颈后是冰凉的触觉，慕容涵不惊不慌，“动手吧。”

　　一直以来，她很累，真的很累。

　　不如轻轻一刀，不如从此睡去，她不后悔。

　　曦仪淡淡地看了圆季一眼，圆季怒视慕容涵一眼，不情愿地将剑放下。

　　“你可还记得柳芊欢？”

　　圆季紧紧地握住拳头。

　　慕容涵不说话。

　　“她为谁所杀？你不会不知道吧。”曦仪看着眼前满园景色，美不胜收。

　　方才慕容涵一个人在这儿呆呆地看着景色出神，知道她们来时不惊不慌，仿佛意料之中，大概她真的累了。

　　“大概是我。”慕容涵闭上眼睛，呼吸着空气中的芬芳。

　　“忘了，我一切都忘了。我不愿再记起。”

　　“我前几天梦见她了。她笑得那么明艳，她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我才想起，她死在了我手下。这几日，夜夜她都没有放过我，夜夜都来找我。”慕容涵张开眼睛，转过身来。

　　“若真的能和她一起去，那也是极好的。”

　　“你欠她的。”曦仪看了一眼圆季，只见她眼眶泛红。

　　“拿去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慕容涵望着曦仪的眼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疲倦，“早些结束吧，该来的，早些来吧。够了，真的够了。”

　　“你杀了她，一切都没完。”圆季抬起头，眼睛里是狠毒的杀气，“你累了想死，没那么容易。”

　　慕容涵却轻轻笑了，食指轻轻点上心口。

　　“动手吧。你那么恨我，杀了我为她报仇。”

　　圆季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剑，眼泪开始落了下来。

　　“你们今日来的目的，我大概也知道了。”慕容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解药全都在里面。该死的终究逃不过，不如早些。”

　　曦仪背着手，淡然地望着满园花落。

　　大雨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像女子的低吟悲歌。

　　把一切都冲走吧，大雨下了全都没了真干净！

　　真干净啊！要是一切都没有了的话。

　　“这些年来，谁不累呢。”

　　看了许久的雨，曦仪突然说道。

　　她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不过不是现在。”

　　“我欠了很多人的，其中最欠的，还是你。”慕容涵一笑。

　　曦仪挥一挥袖子，示意圆季退下。

　　“月铃，你怨过吗？”

　　“怨过。”

　　谁又没怨过呢。

　　被故事选中了，谁不乏，谁不累呢。

　　“沈南一他说他爱你，为何你竟无半点眷恋？”

　　“有些东西，你想要的时刻得不到，但是你得到的时刻，或许你就不想要了。”

　　“你想要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雨。

　　或许是真的倦了，她的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最孤单，最心酸。

　　“月铃。”很久之后，她这么唤道。

　　“什么？”

　　“若我们都不是出现帝皇家，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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