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月色这般明媚,今晚你便守在本督的房门前,好好赏月罢。”
替花间守门这种殊荣旁人自然无法享受得到。自然而然,在花间门口被来咬他的蚊子咬的满脸满手小包包这种待遇别个自然也无法体会。
所以当有人问起为何一夜之间我突然面目全非,我一定要告诉他是我最近心火太盛导致,万不能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们。
人的嫉妒心都是很强大的,我的遭遇肯定会让别人羡慕嫉妒恨,所以我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要说出去。
花间这阵子一直在忙,所以一直到我的脸好他都没有心情搭理我。我本乐得清闲,每日无忧无虑,偏偏,这就是个不能让人安生的世道。
我现在在宫中身份还是太后小厨房的粗使太监,因着太后不在宫中,我每天的活计可以称之为无。
而这天,未弦派人来寻我,说是要找我过去。
这是极为新鲜的一件事,小皇帝主动找我,他找我一个小太监是为什么事儿呢?问题的答案想必只有去了才知道,所以我毫不犹豫,说走就走。
到了贵和殿才发现,原来花间也在。
这个大忙人能随传随到倒是个更为新鲜的事儿,不过做人不能太过嘴贱,就算嘴贱也要分个场合与地点。因此,我决定先放过花间一回。
未弦见我也到了,便命宫女全都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这样神秘兮兮一反常态,可让我心存戒心。当未弦想折腾的时候,就一定是他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果然,他眉目中带着愁容,连他看人时,眉毛都是凝着的。
他在我和花间的面前反复走动了三圈,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动情道:“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朕……有愧于先祖。”
我心中默默吐槽,皇上您今日才意识到是不是有点晚哇皇上!您都荒唐了两年才说这话你真的有那个脸吗!
花间表示默默听着,就是不知他也在心中吐槽过了没有。
“朕登基两年来,什么好事也没有做过,但所幸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噗……”
被这句话莫名戳中笑点的我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未弦瞪了我一眼,我吐了一下舌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到未弦百年难得一见的抒情真是个罪过的事。
“朕深觉愧对先祖,愧对百姓,愧对太傅,朕其实也想努力做一个皇帝。”
我再次在心中吐槽:整天只知道如何去玩如何斗蛐蛐便是你的态度吗皇上!整天学会厌恶女人不为未央绵延子嗣就是你的行动吗皇上!你也知道太傅要把老年心给操碎了吗皇上!
我偷看花间一眼,见他只是神情淡淡,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我却觉得,未弦这样含沙射影地说,他还没有一点心虚,真是厚脸皮到一定程度。
“朕日日夜夜守着龙脉,可是朕今早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未央龙脉,就在昨夜丢失了!”
我没由来地菊花一紧。
我自是没有紧张的理由,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龙脉,那只是一个空匣子而已。未弦真能傻乎乎地守着它不打开,该说什么好,夸他“你好萌蠢”吗!
“一个守不住国之龙脉的皇帝,还留之何用。朕……朕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未弦将头从膝盖处抬起,眼睛红红的,样子很是无助。
这种问题,哪里是我一个太监回答得了的,我自知身份低微,而且身处后宫也须得事事谨言慎行。所以,我闭口不语,只让这个大殿沉寂着。
然而,并非所有太监都要像我这样小心。就算全天下所有太监都在敬畏皇帝,唯独他不需要。
沉静的贵和殿,我看着地面上艰难顺着窗间悄然溜进的光影,这样美好的气氛,突然听花间随意地说:“皇上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倒还不算晚。”
未弦愤愤地看着花间,激动道:“所以,朕决定要做一个好皇帝!”
花间不置可否,还是淡淡的口气,似敷衍又似认真,“嗯。”
他在嗯什么?未弦若真的当上了一个好皇帝,还可能有他什么事儿吗?历朝历代,但凡有心做一个好皇帝的人,绝不会容许有霸权的情况存在。
若换作我是花间,我定会告诉未弦,你现在做的很好,不要听外人瞎说,你本就是一个好皇帝……
或许,这就是花间的成功之处。我应该要毫无理由的相信,他只是自信在未弦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明君,一个好帝王。
“爱卿……你会帮朕的,对吗?”
爱卿……
站在我身边,自信满满的某爱卿并未因这一句称呼而动了神色,见他只是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恬淡笑容,平静地说:“微臣自当鞠躬尽瘁,为陛下效忠。”
“那……”未弦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爱卿,朕命你寻回我未央龙脉,务必除掉偷盗龙脉之人,不得有误。”
“是。”
未弦突然将目光转向我,说道:“夜笙,既然你也知道龙脉的事,不如你也一同前去吧。
我微愣,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既然偷“龙脉”的人能知道龙脉的事,相信也绝非简单之辈,我一个无功夫无计谋的女太监,我去了能顶什么事儿?
所以,“皇上,奴才实在帮不上任何忙,去了反倒会误事,奴才不适合。”
未弦的眼中闪着熠熠光芒,“无妨,朕信你,夜笙。”
我心念一动,突然好想抱着未弦的大腿哭一场。想我夜笙活了十九年,第一个说信我的人虽然是个小小少年,但他是一位皇上!多么尊贵的身份!
怀着这激动心情,我也把那些个小心全部抛到了脑后,感激地道:“奴才遵旨!”
回东厂的路上,我和花间走在一起。当然,这并非我本意,因为这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花间施施然前行,丝毫不见他在为这件事忧愁什么。
龙脉一事本就是扯淡,哪有什么龙脉,那根本就是一个破盒子。我想,以花间的性子,或者以这件事情的大小轻重来看,他都会随便把任务派发下去,不以为意。
谁能想到未弦他会为一个破盒子假龙脉一事如此上纲上线,那分明只是一个陈年旧匣好吗,我们明明可以把这页揭过的!
一路无话,却在分别时,突听花间轻轻飘来一句:“今夜早点休息,明天一早,随本督下江南。”
“为什么?”
下江南这种风流事和我夜笙有何关系?更何况,在他那句命令当中最要命的三个字不是下江南,而是随本督无误啊!
花间原本远离我数步背对我的身子突然转回来,眉梢微挑,“你不是遵旨了吗?”
遵旨?啥旨?
……好像我是和未弦说过奴才遵旨来着,可这和我下江南与否有什么关系?他这个逻辑根本不通的吧!
“奴才愚钝。”
花间认同地点头,“不过好在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除了下江南你没有别的选择,懂吗?哦,本督忘记你比较愚钝,你自然不会懂。不过无妨,你只需要遵从本督的命令便好。”
狭长双目深邃如潭水,芙蓉柳面却带有男子英气。整张脸毫无违和感,美的令人发指。
他既已这样说,必然说别的都已无用。与其抵死顽抗,不如乖乖顺从免得惹花大督公动怒……
“是。”一切都快的那样不真实。
离开上京,是颠簸不停、无比刺激的马背上。
今日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我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花间等三人已在屋外等我。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能让花间等,真是一个让人倍觉受宠若惊的事情啊……
“快点!”花间不耐地呵斥一声,然后流利的翻身上马。我得承认的是,这套动作惊艳了我。
因为……我,不会骑马。
继花间之后,另外两个侍卫也陆续上马。虽然动作没有花间帅气但我依旧很是羡慕啊啊!
在三匹马的旁边,另有一匹同样高大健壮的枣红色骏马立在那里,发出不耐的响鼻声。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动。
“你是想跟着马跑去江南还是习惯了走夜路?”能这般毒舌必是花间无误,纠结一番之后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启禀督公,属下不会骑马……”
我的话成功惹来花间嫌弃的眼神。
他转过脸,对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卫道:“元统领,你载她一路。”
这位元统领貌似是东厂八大首领之一。
“督公恕罪,属下不会载人。”
花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另一侧,道:“方统领,那么你载她一路?”
“督公降罪,属下不惯载人。”
我没有插嘴,由始自终都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花间阴比天空还要沉上几分的脸,冷着声线,“去取条绳子来。”
元、方二位统领都在马上,找绳子的人自然只能是我。可是我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问道:“督公要做什么?”
“本督亲自载你到江南……用绳子拖着你应该是最简捷的办法,你说呢?”
面对这位腹黑的督公,我一口气卡在气管里上不去下不来,我要被卡哭了!
元、方二统领一脸淡定,表示花间这种腹黑言语他们深为习惯。
“属下不会骑马并非属下之过错啊督公!督公拜托您马下留情好吗!”
花间轻蔑地哼了一声,毫不掩饰他的嫌弃。可就算被他嫌弃,我也不能委屈自己被马拖着去江南……话说这是人想的主意吗!
“上来。”他的马哒哒走到我的身前,坐在马上的他居高临下,面容清贵。他略俯身递过来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如竹,有几分书生的样子。
我看着眼前的手,心中突然很是感动。花间或许是有善心的,之前的要用绳子拖我都只是他吓我的言论也说不定。
正当我满怀激动之情将手搭过去之时,花间他突然借着这个力一把将我甩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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