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再困难,可我有命在;生活再潦倒,可是我自在。
大不了后半辈子嫁不得好男子就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小商人作妾,实在不行,我还有千万的猪肉荣在等我。
猪肉荣怎么了!跟着猪肉荣还有肉吃,还能赚零花钱!猪肉荣有钱有力,能养家,怕婆娘,实属好丈夫的不二之选!若我真有嫁不出去的那一天,我就和猪肉荣谈一场被人人传诵的千古奇恋。
我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最终后路,可是这话要怎么说,该怎么说,在花间面前都是一个十足的技巧。
“回禀督公,奴才很清醒。”
“清醒吗,本督倒觉得你未睡醒,正犯着糊涂,做着糊涂的白日梦!”花间的语气狠厉的吓人,本就细长的双眼眯上了,就仿佛两条细线夹着精光冷冰冰的注视着你。
这庞大的气势让我呼吸困难,但我还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本就阴晴不定,可我根本就没有说什么会让人生气的话。他现在这么大的火到底哪儿来的?自己生的?他的性能倒是一流的很啊,老娘佩服。
我也觉得,一般这种性子的人,绝逼是变态。现在花间的为人已经摸清……阴晴不定加喜怒不定等于变态,所以,花间等于变态,鉴定完毕。
“督公果然慧眼如炬,奴才确实在做白日梦。”我道。
“那你梦到了什么呢?”
我缓缓抬起头,满园的繁华作背景映衬着丰神俊朗的他,当真让人赞叹不已。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知他现在气血不顺畅,况且并不想多看到他,遂我略一转移目光,看向了他身后开的鲜艳的牡丹花,认真的回答他的提问。
“回禀督公,奴才梦见了奴才被放出了皇宫,从此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直到老。没有人拿奴才的性命开玩笑,没有人使唤奴才,最后……”我略作停顿,思索着该不该将话说出。不过最后我还是说了:“嫁给猪肉荣生活一辈子。”
花间的双拳紧紧握着,青筋暴起,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怒火已经到了随时会喷发出来的地步。
但是他忘记了,我也忘记了,他的右臂,伤还未好。
这样一用力,愈合几分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渐渐晕染了药布以及外面穿着的雪蚕丝,鲜红一小片。
我的心莫名抽搐一下,出于奴才本份,我还得从地上起来去查看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事,会不会突然就这样死了什么的。
可当我站在他身边手指刚触碰到他手臂之时,下巴上突然被坚硬的手肘狠狠击中,下齿被外力这么一抬,上下齿被用力相触,发出很大的“哒”一声。我感觉我的牙齿都要震碎了!
花间厌恶的甩开了我,这股力气和梦中被他一脚踢飞的力量甚为相似。本来还庆幸那只是一个梦的我,此时十分的郁闷。
梦竟然成真了,他奶奶的。
我被甩出了好几米才跌在地上,浑身疼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想到花间这股狠心,我心里一下子很难受。
他居然,就这样甩开了我。可我、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手到底有没有事儿,他凭什么要甩掉我?
我没有发出一声哀叫,而是默默的站起来,然后重新回到花间的身边,伸手,再次向摸去他那掩盖在衣服下的右臂。
哪知花间出手如电,修长的手指像似要抠进我的面部肉中,他硬生生的将我从他身子右侧拉到了身前。而我在这毫无防范的一扯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向前而去,膝盖嘭的一声与地面结结实实的来个亲吻,那股镇痛是我连咬牙也无法忍住的。
可在现在面对的是花间,我不能叫,坚决不叫。
哪怕现在的感觉是,膝盖骨已经裂的难以愈合了一般。
他的左手仍然嵌在我的脸上,那种恨不得将我的脸捏成一团一把抓住的力道已经赶上了方才那一击之痛。
他的脸与我的脸距离不过两拳宽,我坚定的看着他那几欲冒火的双眼以及他冷若冰霜的面孔,憋着疼痛,不吭声。
“本督给你一次更正的几回,告诉本督,你梦到了什么?”
“原来督公是想听奴才重复一遍啊。”他的手捏着我的脸,所以我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回禀督公,奴才梦见了……”
脸上的力道逐渐加大,我的下巴动的很艰难,但我坚持着用脖子发出常人难辨的话语。
难忍的疼,从小到大,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疼,还是一个男人。值得荣耀的是,是天下间最大的男人啊。
“本督看你真是嫌命太长。”冷冽的眼神如刀子刮在我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本督和你玩一个游戏,如何?既然你想出宫,本督便放你出宫。不过……”
我咬紧了后槽牙,哪怕全身疼得已经发抖,我还是没有叫。
“时限三日,不,五日,本督赌你五日内,必会被未知的杀手找上门,并且世上出了本督和下手之人外,再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讯。”
我含笑看着花间,嘲笑他的虚伪。这不是废话一样,他花间想杀我,我还能活么?阎王要我三更死,我要是能活到五更那除非是赶上“阎王爷下岗,新一任阎王要上任”的千古奇矿。
花间会意本领很高,不过在他说话时,手中力道一分未减。
“放心,本督绝不会出手。到时你便等着好了,明年时期你的祭日,本督必会带上一株开的最好的菊花去你坟前看你。你……敢赌吗?”他挑起左边的眉毛,脸上尽是玩弄他人性命的那种笑。
“赌……”我费力的挤出这个字。
“那好。若本督输了,本督允你三个条件,任何。”
他抓着我的手并未放开,而是细细的端详我的脸,狭长的双眼像极了画像上凤凰的眼睛,难怪世人都称这种眼睛为凤眼。
“何必那么执着,白送了性命啊,唉。”
他幽幽叹气,捏着我的手将我推倒了一边,算是放开了我。
我感觉得到,他的怒火已经在突然之间全部消掉,现在的他正是无喜无怒的时候,可是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满是冤魂的东厂,花间他是喜是怒已经不再和我有关系。
花间用那么大的力道,我脸上一定有手指印了,我想。我揉着脸,直到我感觉起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重新跪好,给花间作我认为的最后一次行礼。
“多谢督公手下留情,奴才感激不尽。奴才无缘伺候督公一辈子,愿督公鸿图大展,仕运亨通,光耀门楣。”
我磕头,尽完这最后一次奴才本分,我也就“从此花间是路人”了。
花间定定的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我站起身,挺直我的腰板,走向院外。
他没有再言,我也不会再言。就这样,消失在对方的视线。
可笑,十二个时辰前共同困在翠微山洞相依而存的两个人;共同吃烤熟兔肉的两个人;相依而睡的两个人只是过去了一天尔,便僵硬到决裂的地步。
不过……怎么用得上决裂呢?我和他……从未连在一起过的。
这世间风云变幻,白云苍狗,前一秒相谈甚欢的人后一秒真的可以拔剑相向,昨夜情浓如胶的一双夫妻,第二天也是可以互相残杀的。
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和花间,怎么就这样……
这个境地的我,现在想起昨天,只感觉真是可笑的不行。是我自作多情了吧,我以为泛泛之交已经变成了饭饭之交,我以为陪他一起面对锦衣卫便是共患难;我以为只要在他受伤的时候不离弃就会改变他对我的态度。
奈何,都只是我以为。
对他来说,那一只兔腿儿若是没有他,我定然是吃不到的;陪他一起面对锦衣卫我还曾想过要跑,我本不应该跑;我是奴才,他是奴才主子,我伺候他,给他当枕头,那都是应当的。
这样论来,事实的真相,是谁自作多情是谁本就无错一目了然。
花间就是花间,不会变。
他给我吃金株草,是为了让我再去做饵,钓上来乔太师这条大鱼。以一些金钱可换的尘世俗物救一条命,然后再去换天下大权,花间并不亏;
他帮我吸毒,是为了……是为了不想睡一个冰冷僵硬的尸体,或者是他真的渴了。以动动嘴便可舒服的事情,他何乐不为?
至于我所知道的秘密,那对他来说,也都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浅薄资本,他可以发善不计较。
是,我是欠他两条命。但是这两条命,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这样说来,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啊……我怎么能觉得已经和他熟悉了呢?
我怎么能觉得走进他的城府了呢?明明连影都没有看到呢。
在踏出东厂大门之际,我的心曾有片刻犹豫。不过最后,我还是昂首迈了过去。这一步,一跃而不能回头。
东厂之内,花间紧紧的握着拳头,面色阴沉的像是被乌云笼罩。
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
桌子应声而碎。
夜笙。这个女人,竟有了离开东厂之心,真是可恶!最可气的是,她竟然厌恶了他!
厌恶!不会错!在私刑局下,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厌恶!
他的心登时便不舒服起来,可他没有动声。不就是个厌恶,他见的还少吗?天下人,有多少不厌恶他花间的?
偏生,只有这一个眼神勾起了他的怒火。
夜笙是在怪他杀了惠儿,可他有错吗?是惠儿求夜笙下手杀了她,她不忍,他帮忙而已。她怎么要恨他?
是那个宫女先送她荷包,在里面放了闻过就会中毒的草料在先。他不过是在帮她除掉敌人,她又怎么可以厌恶他!
何况,东厂之人怎么可以有心慈手软,就算敌人苦苦哀求、跪在你的面前求原谅也不可动摇敌对之心。且不说这会不会是对方的手段,想杀你者,既已有一,难保不会再二。斩草需除根,难免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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