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寺庙,弘历停住了脚步。
莲岸回头看他,弘历闭了闭眼:“近乡情怯。”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座佛寺的荒凉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攥紧了拳头,母亲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然而走进佛寺的时候,弘历还是让脸上带了笑意。
寺里布置简陋,不过打扫得干干净净,弥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山上风大,吹得人遍体生凉,弘历只觉周围气氛过于清冷,没有半点烟火气,常人根本无法居住。
白灵已经闻声而出,莲岸叫了声“师父”,立即走到她身后,看弘历的眼神,犹然带着警惕。
弘历看着母亲缓步走出,竟不由自主双掌合十,白灵莞尔一笑,弘历方才惊觉,笑道:“儿还以为看见观音了呢。”
白灵凝视着他:“你呀。”
莲岸抿了抿嘴,眼里警惕淡了些,却又隐隐多了敌意。
弘历环顾四周,说道:“娘这些年一直住在这儿么?”
白灵点了点头:“这里很好,我小时候也一直住在这里。”
弘历沉吟一下,笑???:“儿借宿一宿,娘不会把儿往外赶吧?”
“跟着你的人呢?”
“儿怕他们扰了娘清修,叫他们在下面等着。”
“你要叫他们等一天一夜?”
弘历喜道:“那娘稍等,儿把柿子叫来。”
白灵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摇头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莲岸道:“师父……”语气里含着几分委屈。
白灵微微一笑:“莲岸,有些事情我以前都没有跟你说过……”
莲岸垂头道:“师父,我现在不想知道。”
白灵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莲岸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而且弘历的相貌虽然不是很像白灵,笑起来时却很神似,莲岸看着,只觉得刺眼。
须臾小柿子上来,匍匐于地,连磕三个响头。
白灵道:“是他叫弘历来的?”
小柿子道:“是万岁爷的吩咐,让奴才陪着四阿哥,到天台山修寺还愿。”
白灵道:“他这些年,还这样好佛么?”
弘历笑道:“皇阿玛是顾念儿的孝心。”
“弘历,”白灵望着他道,“出家之人,本该斩断尘缘,我六根未净,却是做不到,见到你,我很欢喜。”
弘历笑得开心:“儿也欢喜!”
小柿子趁热打铁道:“阿哥还带了不少东西来,奴才这就叫他们搬上来。”
弘历笑道:“你去吧。”
白灵道:“这就不必了。”
弘历笑道:“虽都是些俗物,可也是儿一片心意,儿千挑万选,绝没有什么犯戒的东西,娘放心吧。”又道,“娘想必是已经得道了,餐风饮露不在话下,儿却是个俗人,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腹中空空……”他望向白灵。
白灵展颜一笑:“粗茶淡饭,你可不要嫌弃。”
弘历忙道:“儿哪敢嫌弃!”
白灵和莲岸吃得简单,也就黍米饭、野菜羹而已,因烹调得高明,倒也清鲜可口,弘历吃着,却还是觉得心酸。
“娘,您要修行,又何必非在这里出家,”他终于道,“儿给您建座寺吧。”
白灵一乐:“你一个月也就几百两,哪来钱建寺?”
“儿去求皇阿玛,皇阿玛还会不答应吗?”
“他还嫌闲话不够多?”
弘历却执拗起来:“养儿方知父母恩,寺儿是一定要建的。”
“哦?”白灵望着他,目光一亮。
弘历笑道:“儿有嫡子了,皇阿玛赐的名字,叫永琏。”
“永琏。”白灵重复了一遍,却忽地忆起弘历出生时的情景,不禁觉得怀念,“像你么?”
“像我,也像他娘。”
母子二人喁喁谈话,弘历心神愉悦,只觉几年来,从未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感到轻松的不止是他,弘时离了京城,也是兴奋异常。
玉坠子却觉头痛,倒不是弘时有多难伺候,而是弘时有点拎不清。
玉坠子十二岁就跟着雍正,这世上最了解雍正的人,他绝对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雍正极为要强,康熙皇子众多,几乎个个都出类拔萃,雍正就算不是最出色的,也绝不比别人差,惟独子嗣乃由天定,无可奈何。
有那么几年,雍正只有弘时一个儿子,偏偏弘时又不为康熙所喜,雍正心里自然难受。
若弘时自知资质寻常,老老实实,那么雍正即使觉得没面子,也不会把他怎样,但弘时偏偏不肯安分,这一路上居然还想笼络玉坠子,虽然未必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却还是让玉坠子啼笑皆非。
只是他毕竟是个奴才,又不好与弘时说得太明白。
嵩山还是旧时模样,玉坠子想起当年跟着雍正来此的情景,心中甚是感慨。
弘时兴致勃勃道:“少林寺可不比寻常佛寺!”
玉坠子笑笑,附和道:“武林泰山,自然非同寻常。”
弘时道:“少林寺有个叫昙宗的和尚,玉公公知不知道啊?”
玉坠子咳了一声:“奴才孤陋寡闻,不知道昙宗是谁。三阿哥,天色暗了,还是快些上山为好。”
弘时豪气地摆了摆手:“不急在这一时!玉公公不知道,我却是懂的,这昙宗啊,是少林寺很有名的一个武僧,隋末李世民讨伐王世充,被困在少林寺附近,是这个昙宗带着十二个和尚,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李世民突出重围,于是等李世民当了皇帝,就把昙宗封为大将军!”
玉坠子抽抽嘴角:“原来如此,奴才长见识了。”
弘时意犹未尽:“皇阿玛当年也来过少林吧?”
“是。”
弘时感慨道:“看来这少林寺,是块福地呀。”
玉坠子道:“谁到佛寺不是为了祈福?普天下的佛寺,都是福地。”
弘时笑道:“玉公公真会说话,难怪皇阿玛数十年如一日地宠信玉公公!”
弘时其实长得不错,瘦瘦一张脸,眉目清爽,只是他长年不得志,神情一直郁郁,这会儿他真心高兴,笑起来时脸颊都泛着红光,仿佛醉酒一般,玉坠子看着,又是感叹,又是无奈,说道:“奴才没有其他长处,惟有忠心可取而已。”
弘时点点头:“那是!当奴才的,自然要忠心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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