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喜欢狗,白灵却养了只叫雪絮的猫,雪白长毛,琥珀般的眼睛,虽然胖胖的像个圆球,却神出鬼没,经常两三天不见踪影。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抚过,让人全身都提不起劲儿。
白灵靠在榻桌上,望着窗外,三千桃花,灼灼其华,却不曾入她的眼,她眼里是一片虚空。
其实她现在的生活,与以前在雍王府没有多大区别,但白灵不是清婉。
有人掀帘而入,白灵侧头,眼里映入一片明黄。
雍正淡淡看她一眼,将手里雪白的一团扔在地上,白灵唤了声:“雪絮。”雪絮却不睬她,打个滚儿站起来,迈着肥肥的短腿就往外跑。
雍正踢了它一脚,雪絮趔趄了一下,终于还是溜出了门。
白灵惊讶道:“你踢它做什么?”
雍正道:“你养的这东西,哪里还把你当主人?”
白灵道:“我也没想让它奉承我。”
雍正嗓音沉沉:“猫都没有心,凭主人怎么宠,该走时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白灵摇头笑道:“我却觉得猫比狗好,若我现在离开,雪絮定然不会伤心,仍然好好过它的日子,我觉得这样才好。”
雍正沉思道:“尘归尘,土归土么?”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见浮生总是空……”白灵轻声道,“你送我《悦心集》,这两句,我记得很清楚。”
雍正一时没说话,他有时会来白灵这里,白灵并非他的妃嫔,回到从前也不可能,甚至雍正看见她时,心里有隐约的恨意,不过这种恨意,像吃辣椒喝烈酒,又有种莫名的畅快。
这种心情雍正自己也不能明白,但只要不关碍大事,他也便放任自流。
白灵着汉装,说话也从没有忌讳,雍正并无所谓,虽然偶尔他会觉得,本来不该是这样。
有时他会想到清婉,明丽聪慧,善解人意,懂规矩,知进退,而且还有个好儿子,处处都合他心意,他怎么宠都没关系。
清婉不会穿汉装,尽管汉装飘逸秀雅,胜过旗装。
清婉令他满意,而白灵令他想到当年从她手里缴下的剑,明澈柔韧,却又锋利无匹,稍有不慎就会割破手指。
忽听白灵清泠泠道:“你说,我是不是怪可笑的,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了原来的地方?”
雍正轻挑剑眉:“哦?”
“不过我也想通了,”白灵的眼睛星辰一样明亮,看得雍正皱起眉头,“这都是天意,是我的劫数,劫数不尽,我便不得解脱,我怎么争都没用,我只有等。”
雍正沉默一会儿,道:“你这样想么……罢了,不说这些。”
白灵莞尔笑道:“是你先提起话头的吧?”
“你啊……”雍正一句叹息却是五味杂陈,但也只是刹那工夫,他便收敛心神,沉声道,“坠子,出去。”
玉坠子知道这是要屏退下人之意,躬身而出。
白灵微觉诧异,抬眼看去,只见雍正默默数着念珠,斟酌着道:“有件事朕不瞒你,正大光明匾后的锦匣内,便是弘历的名字。”
白灵轻轻吸了口气:“果真……”
“你不要告诉弘历,”雍正道,“他毕竟年少,若是沉不住气或是走漏风声,对他大是有害。”
白灵缓缓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雍正瞥她一眼:“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白灵轻轻道:“难道此事我能置喙?”
“自然不能。”
“那便是了,”白灵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惘然,“他的根在这儿,既然这是他的命,我自然……由得他。”
雍正默然,过了一会儿道:“你最近似乎闲得很。”
白灵长睫一颤:“我又不用日理万机,闲不好么?”
雍正道:“太闲便要生事。”
白灵不由微笑:“你担心什么?”
雍正道:“朕不担心,但朕得给你点事做。”
“万岁爷!”玉坠子忽然在外禀道,“苏公公来了。”声音似有些急。
雍正看一眼白灵,道:“叫他进来。”
苏培盛碎步而入,目不斜视,磕头道:“万岁爷,太后凤体违和……”
白灵快速瞧了雍正一眼,抿了抿嘴。
雍正道:“朕这就回宫。”
他一转身,发辫随之划了个弧,白灵一眼看见那辨梢系着的红珊瑚坠角,心里轻轻一动,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以前在雍王府时,曾跪着为他系上这个坠角,地砖清凉,犹在昨日,然而也就转身之间,十多年时光便过去了。
太后自允禵被贬去守陵,精神就垮了。
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心爱的小儿子生死难料,纵有太后之尊,也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雍正赶到时,太后已不能起身了,雍正也没料到太后病情忽然这样严重,惊骇非常,急命太医抢救。
太后看见他,眼里却射出骇人的光:“皇帝,我的禵儿,你召他回来。”
雍正正准备亲侍汤药,闻言端着药碗的手便顿住了。
太后拼尽力气挣起来:“皇帝!你把禵儿召回来,我老婆子不行了,我要见我的儿子!”
雍正闭了闭眼,轻声道:“等皇额娘大安了,朕自会叫允禵回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出了声,眼角沁出眼泪:“皇帝,你……你……你这个逆子!”
雍正没出声,他感到深深的倦意,看着老病的生母,他觉得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太后没了力气,瘫在床上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
她本是出身寒微的宫女,因貌美被康熙看中,又因为连生三个儿子,被晋为妃。康熙妃嫔众多,她为在后宫生存,不知费了几多心机,宜妃与她地位相当,两人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她终于赢了。
但这又如何?
她是太后,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但连见心爱儿子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她死也不能瞑目。
雍正元年五月,太后薨。
雍正终于还是召回了允禵,看着在太后灵前哭得声嘶力竭的同胞兄弟,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微小的让步。
为告慰太后在天之灵,允禵被封为郡王,允禩尝过的苦果,允禵这下也尝到了,而且这枚苦果,还是生母的命换来的。
允禵傲气依旧,仍不愿向皇帝低头,但他也累了,皇权太重,他挣不动,谁都挣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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