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仪仗队宛如一条长蛇,向着少林游来。
嵩山上早已清过一回,但隆科多仍不放心,带着火铳队四处巡视。
少林上下已无暇顾及胤禛,胤禛却没有趁机脱身,依然待在禅房内,读读佛经,写写字,偶尔找李卫来说说话。
李卫没上过几天学,虽然聪明,学问上到底差了些,胤禛发觉他读书不多,甚觉可惜。
这一日,胤禛让李卫写字,李卫勉强写完,歪歪扭扭,实在难看。
胤禛叹道:“你若能有个功名,将来我要提拔你,也容易许多。”
李卫脸上一红,眼睛却是一亮:“王爷,草民所求,不在功名富贵。”
胤禛笑道:“丈夫在世,总得有番事业。”
李卫应声道:“能跟着王爷,便是草民的福分。”
胤禛漫不经心笑了笑,忽道:“这些天可有消息?”
李卫笑道:“比起了因师父,师太倒更加相信我呢。”
胤禛道:“你小小年纪,又素来听话,谁能料到你有这般心机?至于了因,最近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李卫笑道:“了因师父忙着接驾,疏忽了请安,草民替他告个罪。”
胤禛抬手道:“不说这些虚的。”
李卫一顿,道:“草民与了因师父商议过了,引师太来不难,对付师太却不容易,别说草民,了因师父也没有这个本事,朝廷的火铳队是厉害,却得保护皇上,所以最好的办法,莫如先把嵩山围成铁桶,再由草民出面,以潜入少林为由,将师太领进密道,一网打尽。”
胤禛听罢,道:“那么你自己可要吃些苦头了。”
李卫笑道:“王爷都不怕深入虎穴,何况草民?”
胤禛摇头:“深入虎穴的,是皇上,所以这一次,不能有半点疏忽。”提起桌上墨汁狼藉的紫毫,掷入笔洗。
墨色在天空化开,缓缓笼罩嵩山。
烛火幽昧不明,照着满地木屑,锉刀声在暗夜中听来格外刺耳。
了因穿着一件半旧僧袍,坐在一间偏僻禅房内,埋头做着木工活。
门“吱呀”一响,胤禛披着斗篷,跨过门槛进来:“四处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儿。”忽见眼前景象,不由一惊。
了因向他行了一礼,将手中之物放在桌上。
胤禛静静看着,不发一言,烛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一闪一闪。
那是一排牌位。
当中那块上赫然写着:三界神尼广慈之灵位。
“一共六块?”良久,胤禛方缓缓道,从中挑出惟一一块空白的。
了因双掌合十:“我已照王爷的意思,给师太他们带了信,不过,以我那师妹的脾气,就算师太不让她来,她恐怕也要自作主张跟来。”
“哦?”胤禛面上喜怒不明,将那块牌位放回原位,“留着也好。”
了因笑了一笑:“这些天回想当年跟着师太的日子,倒也让人感慨,当时老二不过十几岁年纪,老三老四更小,我手把手教他们功夫,他们追着我,一口一个‘师兄’。”
胤禛微笑:“后悔了?”
了因轻哼一声:“早知有今日,何必有当初。”袍袖一挥,烛火瞬间大亮,“念在多年同门的情分,我自会给他们一个痛??!”
广慈一行乔装改扮,住在嵩山脚下客栈。
多方消息都已确认,嵩山上的,就是康熙本人。
只是嵩山被围得铁桶也似,比当日木兰要严密得多,面圣的士绅百姓,也都是安排好的,根本插不进人。
广慈一行等了数日,才等到偷溜出来的云官。
云官笑容讨喜,一进门便连着打招呼:“师太,曹大夫,甘大侠,白大侠,周公子,路大哥,你们都来啦?白姑娘,上次在京师见过一面,近日可还好吗?”
白泰官拖住他:“云官啊,别扯闲话了,少林现在情况如何?快跟我们说说。”
云官摇头:“难,难,难。”
广慈蹙眉:“没有办法?”
云官笑笑:“也不是。”
广慈道:“若能知道布防,那便能找到漏洞。”
云官摇头:“这次不比木兰,清廷有了防备,要知道布防,千难万难。”
白泰官拍他一掌:“得啦,你师父以前总夸你机灵,结果你冒险跑出来,就只是为了说个‘难’字?”
云官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险极了。”
甘凤池道:“若怕冒险,我们也不会来了。”
云官点点头,吐出两个字:“密道。”
少林有密道,方丈知道,三位首座知道,广慈也是知道的。
因而这密道也就不那么秘密。
广慈摇头道:“不妥。”
云官笑道:“师太,那条旧的密道,的确是被看住了,但少林的密道可不止一条。”
广慈雪白的长眉轻轻一动:“什么?”
云官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了因师父带人,临时挖了一条密道,不是通往寺内,而是通往达摩洞。”
新挖的密道,泥土尚带着潮湿的气息。
云官提着一盏灯笼,埋头走在前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广慈忽然停住脚步:“慢着,这里……有些眼熟。”
云官回头,灯光照着他的表情,天真无邪:“师太见多识广,这金刚罗汉阵,自然是困不住师太的。”
话音一落,灯灭。
广慈到底是将白灵留下,并命她趁夜离去,白灵却没有走。
她知道自己即便跟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为何违拗师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客房的门一响,白灵顿时一惊,就要拔剑,却听门外道:“师妹,是我。”
白灵更加惊诧:“大师兄?”
了因包着头,一身俗家打扮:“师妹,师父已经到了少林,命我送你离开。”
白灵心跳得极快:“为什么?这儿不过嵩山山脚,我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了因喝道:“师妹!就知道你不肯听话,现在是任性的时候吗?!跟我走!”抬手拉住白灵。
白灵目光触及一物,脸色顿时大变,猛地甩开了因,后退一步,一声轻响,软剑出鞘。
了因瞥了一眼指住自己的软剑:“师妹,你要跟大师兄开玩笑,也不必挑在这个时候。”
白灵心里忽然定了下来:“大师兄,你腕上的佛珠,是从哪儿来的?”
了因笑道:“师妹是看见这金黄的络子,心生疑虑了吧?这几日大师兄陪着皇帝,得些赏赐,也属正常。”
“正常?”白灵道,“皇帝把四阿哥的随身之物赏给你,也算正常?”
了因慢慢道:“师妹,你在说什么胡话?”
“大师兄,我清楚得很。”
“何必呢?师妹,我是一直不愿往歪处想,倒不料师妹的福分,出乎大师兄的意料。”
白灵双颊隐隐涌上血红:“你不必激我,是又如何?这串佛珠,是他心爱之物,我看了整整十年,上面有几道纹路,我都清清楚楚。大师兄,我再问一次,你腕上的佛珠,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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