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被撑起,缓缓露出他的脑袋,然后此人头微转人不转的向她这里斜视过来。她思忖片刻,确认自己脑袋里没有此人的印象,都怪自己记人的本事实在不咱的,嘴上不得不讨好道:“公子是我们酒坊的新顾客?哦……我想起来了,是王公子?啊不对,是陈公子。难道是城北的九公子?……”因为看到对方越渐越黑的脸色,声音不得不消失灭音。
(29)
一脸尴尬,沉默片刻,看对方还是没有打算开口也没有让路的意向,今朝只得再次开口:“公子找我何事?是想买酒吗?要送哪要什么酒和我说便是了,这天不太好,总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一块和我回店里再详谈?”
对方听了终于肯旋过身直对,淡薄的雾气映衬在他白皙面目上,描摹出俊美的轮廓。居然是个帅哥,怎么还是没什么印象呢?一般对帅哥总是特别的有过目不忘本领,她敢断定,来人一定是他认识她,而她不认识他。
“凡请李姑娘到寒舍做客。”这声音不容抗拒,丝毫没有邀请之意,只是在陈述结果。
“我确定不认识公子,这样貌然前去总归不妥当,还是改日再说吧。”她抿了抿双唇打算返身倒车回去,此地不让人,自有让人处。
他静默了极久,等待了极久,整个过程只是抿着双唇看着地上蒙起的白雾,全身上下无一丝松动。直到今朝行到弄堂另一处拐角终于飞身而起,只用了三秒就飘然落定在她前方。今朝微讶,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刚想弃车而逃已是来不及。左脚才迈出就瘫软倒下,眼见就要直接朝黄泥地扑去,对方反手一捞将她直接扔上木板车,拉起车杆就往另一边弄堂拐进。车轮滚过一个水坑溅起浑浊的水花,一只仿玉的荷叶形发簪落在地面,碎成三段,静静的躺在黄泥地上,雨水将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昏沉沉得醒来,身上都盖了棉被,入眼的一个深蓝的粗布床幔,她惊觉不对惊坐起身,环顾四周,陈设简单。橘红的烛火不停的跳跃舞动,赶紧低下头来检察自己,确定除了鞋子被脱外,衣衫都还算整齐,刚想下地行走就听到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她惊慌的跳下床紧张的望着投剪在门口的影子,渐渐拉长。顺着视线最后定格在那人脸上,果真就是白天在弄堂的那名男子。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走到茶桌面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开水润喉,最后才睨视今朝一眼慵懒开口:“醒拉?”
今朝紧张的捂住胸口,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放松:“你究竟是何人,抓我来这干吗?”
“李今朝,你到底是谁,和醉今朝酒坊什么关系?和闲人庄又是什么关系?”男子冷淡的开口。
听他这么一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哥们你想多了,我就是今朝酒坊的一个小伙计,而今朝酒坊是闲人庄的产业之一,就这么简单,至于名字嘛……都是虚构的,如有雷纯属巧合。”
烛光微微抖动,投影在他侧脸,一半黑一半黄诡异的可怕。他听了却扯动嘴角悠悠的笑了起来,抓杯口的那只手还不忘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摇了摇:“我注意你很久了,能让百晓生如此关心的病人可不多,而且你和闲人庄的几位公子都有往来不是?”
“每月都是由我去闲人庄去报账,走动多了自然和庄里的几个公子有些往来,这有什么不正常。”今朝抿抿唇不甘的辩解。
“虽然一笑公子掩饰的很好,但以我这么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你们这是欲盖弥彰。你不止和闲人庄有神秘的联系,和一笑公子更是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他突然抬头一脸的笃定。
看见他突然站起只得急急的后退,今朝惊恐的叫道:“你脑残,这些都是你自己想象的,我和闲人庄和一笑公子什么关系也没……你别过来,你还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今朝一手抓住衣襟作势就要大喊,他衣袍一挥就惨不忍睹的摔回床铺上,好不容易翻身揉揉发疼的腰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喊吧,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她一抬眼就见那男子开始悠然自得的脱起自己的外套衣衫,这是要耍流氓吗?难道她今日这是要晚节不保了?
今朝呜呼哎叹,急急叫道:“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还不成?”
对方脱衣的动作一顿,神色非常之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感叹:“就你这模样,要不是见你和一笑公子有瓜葛,老子才不要碰你呢,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
今朝一听虽有不满但还是非常认同的,急急的缩进床的最里端:“既然这样你干吗还碰,没品,掉份!要做就要做个有气质的流氓,有品位的色狼,有知识的文盲!”
对方又是一顿,显然不解,今朝抚额哭泣:“没文化,真可怕,我不跟流氓讲文化。我先走,你随意。”作势趁着他闪神的空隙就往外跑,结果才跑开两步再次被扔回床上。
她四脚朝天非常不雅的爬起,欲哭无泪的捶足顿胸,为毛都长成这样了还能惹上这样的采花大盗:“丫的你要非礼我早干吗去了?为什么非得等到现在。”
“我虽然我采花无数,但从不对晕迷的人下手,我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们反抗,哭泣的模样了,真是刺激死了。”男子猥琐的耸耸肩,一脸的急不可待。
今朝闻言脑子极快的转了一圈,然后眼一闭,牙一咬,嘭的一声就壮烈撞在墙壁上。因为她怕疼所以留了几分力,尽管没有脑浆四溅的血腥场面,没有血流成河的悲壮场面,如此一撞她还是选择果断的晕过去。心想着既然她都放言说不碰晕过去的人,那她就晕给他看,即使对方真改变主意要动她也无所谓。这种历史性的强(XX)(OO)场面还是不要让她有太深刻的印象为好,醒来完事全当春梦恶梦一场。只是如今力道没掌握好,只是短暂的眼冒金星了几秒脑子就恢复正常。
脑壳上红肿的疼痛咬着牙强忍着,紧张的感觉那家伙的下一刻动作,许久不见声响,难道就这样被忽悠过去了?她挺尸,她坚决的装挺尸,直到有人轻喊今朝的名字,那隐约熟悉而清冷的语气令她勇敢的睁开视线,结果她崩溃了。居然还是那个猪头三的脸,不过对方的脸色此时却不怎么好看,她侧过视线定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TNND熊,他终于来了,再不来她可真要晚节不保了。
命运
烛火轻晃投影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悠悠动荡,暖黄的灯光照在他那纤尘不染的白衣更添了些暖意。从没在此刻觉得他如此的耀眼明朗,如天神从天而降救人于水火之中。他凛然伫立,一动不动站在那名采花大盗身后,仿似一尊高贵遥远的冰晶雕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冷酷凛然。紧抿着的双唇,目视今朝的方向缓缓而道:“过来。”
今朝如梦初醒唰的一下就从床铺上滑下来,莲台步轻轻捻了过去,当时与那人其实就在触手可及之地,奇怪的是对方居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阻拦之意。
还不到他身边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拖至身后,她惊魂未定的来回巡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息。
敌不动我不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却见一笑公子突然反手一捞将她拖至胸前牢牢禁箍。今朝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砰的一声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想挣开他的禁锢,但是他的手臂搂得太紧,她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开。
他带着她转身准备离去,今朝心想这样就走了似乎还少了些什么,就在此时一道隐含笑意的语气从身后响起。
“刑离。”
两人脚下皆一顿,一笑公子最先反应过来,搂着今朝的腰继续前进。
“没想到还真是你,血日教苦苦追寻了2年的左护法刑离原来被一笑公子改头换面后隐藏于市井酒坊,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你说会在江湖上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一笑公子双眼一眯,动作疾快,转眼已到他的面前,直接索上他的喉咙:“我本还可以留你一条活路,如今这是自讨苦吃。”
男子闻言竟也是神色不变,嘶哑着声音艰难道:“你以为用药混住了他的气息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既然今日我能发现他日早晚也会被其他人发现,你以为你能保护的了她几时?”
他的话让一笑公子暂停动作,只要再轻轻一捏就能令他转眼断气,死人不会说话,不会传出刑离住在此地的消息。
今朝见着一公子突然涌气的杀气给震憾,急急扯住他的袖子喊道:“你不会真要为了我杀人吧……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一笑公子撇过头注视着她客气一笑:“情势所迫。”
最后半句话已转过头看着采花大盗:“千面郎君,你既然知道一切就不该说出来,这是自寻死路,我不得不杀你,还请见谅。”
他面色惨白渐渐气结血红,挤声道:“堂堂闲人庄的主子竟为了保护魔教护法而滥杀无辜?你竟为她做到这地步?你还要沾上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一笑公子闻言,偏头沉思着。一时之间,他的神色竟有些难得的温柔,甚至,还出现明显的温暖。当他的眼瞳再次落在千面郎君脸上时,那样的暖意已经彻底消失,他面容依旧清冷,风采依旧高雅,但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带着残忍的杀意。
“有些事,我并不想它消失,也不要任何人再来破坏,只有委屈你了。”
千面郎君不甘心的闭上双眸,“轰”的一声,大雷爆起,今朝觉得自己太阳穴和后脑的地方神经突突的刺痛两下,两人皆抬眸望向天际那条白龙。
一笑公子拢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隐隐的杀气已自面容消失,那难得的温暖又奇迹般的回到他那白玉似的面庞上:“我们回去吧。”
“那他怎么办?”今朝不放心的看向倒在地上的人,不放心的确认。
“老五已经在楼下了,我让他送进玲珑塔交给百晓星君看管,没有我的亲允他将永远不可能再出来。”
冬日的天色就是特别短,在这样的绵长雨季更是暗的迅速。不过才是申时末寂静的街道已剩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由于又是临近新年,很多街头小贩遇上这种阴冷的天气更是早早的收摊回家。
只有四处高怪的红灯笼摇摇轻晃,可是连映衫的烛火也没能透出光来。今朝和一笑公子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安静走在泥泞小路,这双棉鞋早已湿的不成样子了。
“这是去哪?好像不是回酒坊的路。”今朝环顾四周,虽然出来的地点不同,还有点小小的路痴,但酒坊是是在城西角落处,这方向分明就是去城中的。
“我带你回闲人庄。”耳畔传来一道明亮的语声,轻巧如风,却难得的带些暖意。
“为什么?我不去。”今朝顿住脚步,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她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从一个火坑里又跳进另一个水坑里,况且那里也有他不想见到和不想见到她的人。
“我本以为将你隐藏身份放到酒坊里总不至于被人发现认出来,没想到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我曾说过要保护你,今天要是再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有把你调回闲人庄我亲自保护,总不会在我眼下再出事端,就算有人认出来也可以保你安全。”
冷梅的清香混着自己身上的药味淡淡的在空中四窜,北风吹来割在裸露的额头冰凉。今朝伸出已经裹着手套的双手整理围脖,零乱的发稍在墨黑的夜空中翩翩起舞。
突然横出的玉手一把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带点暖意的开口:“这手套都破了,明个我差人送付新的来。”
今朝听了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开手,(插)进自己两边的特制口袋里:“别,你庄里的那些东西做的太精制,一看就不像一个小老百姓戴的玩意。这东西虽然破了点,但还能凑合着用。”
“两年了,你还是喊不出来。那一天,真的伤你很深,是不?”
她微诧地回过身。他在说什么?……是指刚才她在那种情况下都没喊救命?问题是她真心感觉叫救命是无用的东西,当年在落日峰上都没心情叫。
他哑声道:“当日我将阶尘留你身边本意由他保护你,影子尽受你家传武功造诣尚高。不过没关系,至少你现在还站在这里,能和我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的她总会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当初刚醒过来的时候,大多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发呆,不哭不笑也不说话。
“是啊,没有比现在活着更好的。那一次你虽没能及时救着我,但这次你还是来了。其实我并没有怪你们之中任何一个,真的,从来没有怪过。”
“可你还是不愿回来。”那声音突然泛起冰雪的寒意,仿似从天边传来的冰风刀语,冻得人遍体发冷。
今朝微转眼眸看向一笑公子,微微笑道:“总是得给我个时间考虑是不。”
“好。”这声音很轻很低,近似喟叹的声音。
“对了,你是怎么会找到我的。”她不认为他的神通广大还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及时出现,而且那地方还挺偏僻的。
身边突然有个身影跑过,哒的一声踩入水坑,溅起泥浆,更不小心玷污了旁边那身月白的清衫。似乎一年四季他的衣量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不像自己一到冬天整一个北极企鹅。
“老四正好去酒坊给你送药,正好听老金提起说你送车酒去城南张府都一个时辰多了还没回来,于是他就顺便找了过去。结果听管家说你早已拉着空车离开了,老四担心你出事就放出蓝尾蝶,结果在弄堂发现你的玉簪。因为天气的原因气息难辨,小东西还是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那间破屋。”
今朝咦了一声,不明所以的问起:“什么蝶?你们又在我身上搞了花样?”
一笑公子垂眸自袖口中取出一枚木簪静静的靠了过来,今朝偏了偏身形没能躲开,只得愣愣的看着对方亲昵的将狂舞的乱发随意盘起。
“送你的那簪子为什么不用?”
“太招眼了,我一直放在锦盒里,怕弄坏了。”今朝冷淡的解释,虽然她有收集簪子的习性,但她向来只戴那只仿玉的荷叶簪,所以老四想不认得都难。
喜欢一笑醉今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一笑醉今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