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天是灰蒙蒙的,这是黎明前的昏暗,因为刚刚打春,天还不会亮得太早。
这里是景仁宫,曾经住过两位佟娘娘,一位是当今皇上的母亲,一位是下一任皇帝的养母。他小时侯就住在这里,现在都还留着他的屋子。
就在昨晚,我又一次将自己交给了他,而这一次,心甘情愿。
不管他曾经用什么方式得到了我,不管他后来又是如何对待我,我只知道,当他昨晚抱紧我的时候,我是心存喜悦的,并且毫无保留地奉献了自己,无怨亦无悔。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复杂而又变幻多端,明明前一刻还狠之入骨,下一刻却又能充满了情意。人说女人心最是善变,看来说的是对的。
“尘儿,”他到了我的身后,拥住了我,“想什么呢?嗯?也不披上衣裳,看,身上都是凉的,你站了多久了?”
他其实还是个敏感的人,见我不说话,试探地问,“怎么了?不高兴了?我是心急了些,疼了?”
他胸膛的温暖笼罩着我,让我不自禁地又靠紧了他,我喜欢他的温暖,也喜欢他的火热,我和他其实很合适,冰与火的缠绵,是冰的升华,火的炙燃,融会而成为海洋。
可是当一个女子经历过一段恋情后,就不会再轻易交出自己,哪怕是动了真心。我也一样,会有许许多多的顾虑。我们之间依旧存在着不容忽视的问题,让我芥蒂于心,不问不快。
“胤禛,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从来都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官,也不贪恋那些荣华富贵,什么高低贵贱名誉地位对我来说都只是浮云而已。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你,或许现在我已嫁给自己满意的男人,或许也会有孩子,山野田园,平凡的生活,自由自在快乐地活着。”我吸了吸鼻子,“可是天意弄人,让我遇到了你,被卷进了是非窝里,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见,现在,我不计较过去如何,也不要名分,什么我都不要,我跟着你,我只想要句实话,你能回答吗?”
他吻着我头顶的发,“说。”
“抛去一切身外俗物不谈,我,武闺尘,你可是真的喜欢吗?”
“呵,”他的热气喷到了我的头皮,有些热麻,“这里,我喜欢,”随即吻也落了下来,顺着长发下移,到发鬓,到耳廓,到腮边,吻一下说一句,“这儿也是……”
我握住他已抚上我胸前的手,“我要实话。”
“就是实话呀,”他将我转过去面对他,“尘儿,别乱想了,我喜欢你,更庆幸你把自己给了我。你是我的女人,你顽劣,淘气,撒娇,发脾气,我都喜欢。”说着就将我拥进了他的怀里。
我用下巴顶着他的前胸,盯着他的眼睛,“我要实话!”
“呵,还不信我,小骗子,你还到要我说实话?”他的黑瞳里满是笑意,“我喜欢你的身子,这是实话吧?”
“要实话!”
“好,想听是吧?”他认真了起来,眼神深邃,“你,武闺尘,九年,我想你找你等你,我还能有几个九年?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让着你,包容你。呵,身外俗物?那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那些?只有你!我要你,全部的你。因为这天下间只有你足以与我相匹配!这就是实话!尘儿,你能问我这些,可见你的心里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对吗?甚至,更多,是吗?”他的眼中激荡着波涛,捧住我的脸,“我要你,今生要你,来生要你,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
“谁要和你生生世世?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抱住他,还能求什么呢?够了,这就够了。
“尘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已爱了你那么久了……”他忽地腾空抱起了我,一起倒进软榻上。
他用手轻抚我的额发,脸颊,中衣单薄,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灼热与亢奋紧密地贴合着我,昨夜的余热犹在,现在愈加燎原,我被烫得燥热起来,抓紧他的里衣,知道是拦不住他的,哆嗦着嘴唇,“你,得轻点儿……”
“嗯。”他用手掌抚摩着我柔滑的小腹,我闭起眼睛等待接下来的火热。可是,他却抽出手来,拉好我的衣襟,压在我身上,身体紧绷,埋头在我颈间磨蹭,叹息,“不行,你还没好全呢,昨晚就太过了,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折腾你。”说着转过身去背对我,压着嗓音似在隐忍,“还早呢,你再眯一会儿,我叫你再起来。”
我侧躺过来,看着他紧绷的背脊,伸手拽拽他的衣袖,“胤禛?”
他不说话。
拉拉他的辫子,“胤禛?”
“快睡!”
“扑哧!”我笑出声来,“你在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我娇媚地开口,“胤禛,我在这儿呢,你转过身来,我……”
“你可真会折磨我!”他躺正身体,伸开胳膊,让我躺进了他的臂弯。
没有预期的动作,我蹭了几下,就问,“你真不要?”
他倒吸口气,“嗯!”
我找了个好位置,闭上眼睛,“我可要睡觉了,你一会儿叫我。”
他答应,“嗯。”
想着到要看你能忍多久,咱就等着你。
又蹭了几下,他手臂紧了紧,“别动!”
我就嘀咕一句,“傻瓜,你还想当圣人?”
没想到还就迷糊着睡着了。
半个月后。
朝廷又出了大事。朝廷没事儿的时候少,是个事儿就关系国计民生。可是现在确实出了大事,让朝局再次陷入了混乱,各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差点儿动摇了大清国体。这事儿就是,大清国的皇太子弃国而去,夹带私逃了,还拐带了皇帝的一个答应……啊,这都是内部消息,你们可别外传,传出去也别说是我说的,我也是听那个谁说的,砍头找他去!呀,宁夫人来了,快散!
愁死我了,也就太子能干出这么不顾大局的事!
我看着那些跑了的太监暗叹一声,皇上病倒了,朝廷乱了,这些太监也没人管了。
回头对跟在后面的我的跟班儿太监陈福说,“传令,再有妄言者,不论是谁,乱棍打死!”
“是!”
这里是畅春园澹宁居,康熙说紫禁城太气闷,前几天搬到了这里。
进到屋里,康熙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得很。
下面坐着的依次是三爷,四爷,五爷和八爷。
见我进来,都看向我,不,是我身后人端着的药。
他们四个是皇子中知道药性的,要检验太医开的药方,还要服侍皇父吃药治疗。这都是四爷奏请的,明说是尽孝道,其实是怕有人会趁乱谋害皇上,他们都是争位的重要人物,让他们自己试药,呵,皇上要是出了事,他们谁都跑不了。
我说,“万岁爷,该服药了。”
康熙点了点头。
我端过托盘,向前走到床边,三爷用银针试了试毒,见没变色就点了点头,八爷用小勺盛出点儿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将托盘接过去,走到床边。
四爷服侍康熙坐起来,五爷拿过药碗给康熙喂药。
康熙的病在现代就是脑中风,现在右臂轻微的在颤抖。
喝了药,康熙又被服侍着躺下。
几个儿子又开始奏事。
三爷说,“皇阿玛,今年又逢大考,殿试的主考官的人选还未拟订,儿臣想保荐一人,是现任直隶知州张品华,此人是四十二年的进士,博古通今,很有才学。”
皇上没吱声,似是在思考。
“说到殿试,儿臣到是想到一人。”四爷开口,“儿臣保举户部侍郎施世纶,他的为人皇阿玛您也知道,一向清廉严明,任今年的殿试主考官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施世纶曾在淮安做过官,与我外祖父相识,也是在书院里研究过学问的。
“呵,”八爷笑看我,“宁夫人,你们天一书院的人选出来的状元不会又是一个天一书院的吧?一连十几年都是你们书院的人做状元,真是人才济济,看来今年也非你们莫属了。到底有什么诀窍呢?这样的经验咱们可得探讨探讨,发扬光大才好啊!”
他不说话我还不气,前一段与书院通信,知道他们受到江南一些文人的挤兑,这一定也是八爷他们搞的鬼。我的失踪,两任书院的状元又遭祸事,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拨,给书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书院的状况不好,学生的情绪也低落,甚至不愿参加今年的考试。我一连发了几封信,又是联络学者,又是安抚学生,才算使书院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他真是会说话,高手就是高手啊!一句话既堵了四爷,也堵了书院。主考官要避嫌,自然就不能出于书院了。光大,光大个头,还想学我书院的制度?一切从实际出发,开拓创新,自主研发,懂不懂?不懂唯物辩证法还办什么书院?
我微笑着说,“八爷,哪里有什么诀窍?平民百姓想要出人投地就得自己下功夫读书,十年寒窗,辛苦自知,学问可不是靠投机取巧得来的。”
他笑道,“是啊,朝廷正是需要有学识的人啊!”
他又转头看向四爷,“四哥,兄弟掌管内务府,因为太子的事,兄弟查了那几日的出宫记录,正月十五那天怎么没有您出宫的记录呢?”
我的心震跳一下,那天,我和四爷在一起啊!
四爷的面色没改,依旧端坐,“八弟是要查问我吗?”
“不,不,兄弟哪儿敢?只是事关太子,兄弟也只好问问,明白了不是更好吗?”
“想要查问我,那是宗人府的事。更何况我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团圆佳节那天,我思念起了孝懿仁皇后,感念额娘的抚养之恩,便去了景人宫,没想到多喝了几杯,就昏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才醒。有景仁宫的人可以作证,谁若不信可以去查。”起身拜倒,“皇阿玛,儿子实是因思念额娘,才犯了宫规,请皇阿玛责罚。儿臣自请去宗人府领罚。”
康熙抬起左手摆了摆。
四爷磕头,“谢皇阿玛不怪,儿子这就去宗人府领罚。”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我也不担心他受罚,宗人府也是得卖他雍王爷的面子的。
只是八爷,他已经开始明显地针对四爷了。
四爷是我儿子的父亲,未来的君王,我的男人,我势必与他站在一起了。
难道,我们的争斗就这样开始了吗?
几天后,我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到了胤禟,也许不是巧遇,他是在等我。
他说,“真巧,正好,陪你走一段。”
我说,“好啊,想和您遇上还真不容易。”
“宁,不,尘儿,”他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旁边树后,拥我入怀,“尘儿,你还是我的尘儿,这天底下怎么可能再有第二个你?”
因为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所以我没有推开他,“胤禟,咱们,不可能了,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不能?我知道我错了,当初不该放开你,我朝思幕想的都是你啊,咱们那么相爱,虽然过了那么几年,可你真的就不在乎我了?忘了我?”
“是啊,忘了。”我的咽喉苦涩,连发出的声音都是苦的,“胤禟,咱们都不再年轻了,当初的年少轻狂现在连想都不愿再想了,回忆中的爱情就不再是爱了,胤禟,现在的你还敢背着我绕这园子走上一圈儿吗?”
他抱紧我,哽咽起来,“有什么不敢的……”
“呵,我不是想要你逞强,”我的泪顺着鼻子掉在他的肩上,“胤禟,既然当初你选择了放手,那么就不要再期望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不再是当初的你,我也早已换了心肠,咱们,都别再提当年。”
“好!不提,不提……”他推开我,转过身去,平复一阵转过身来,变得阴沉,“宁夫人,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你可想好了立场?”
“呵,”我一笑,“九爷,下官似乎已经在您面前表明好几次立场了,下官的立场不会改变,下官食朝廷俸禄,为万岁分忧,臣对万岁许有承诺,只服从君命,决不做一边儿倒的事!”
“君命是吗?”他向我走近,“现在的朝局你最明白,还是想清楚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帝!武闺尘,你也不是那不懂变通的人呀?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他捏住我的下颌,“尘儿,现在不能为我所用者都必须铲除,你可以无情,可爷还得顾念你,趁早回头,否则,就晚了……”
我推开他的手,“九爷,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回了。”
“好,你要好好想清楚!”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尘儿,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你可以不跟着我,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毁了你,也不会让你跟了别人!”
我就是一脊檩,马上又打起精神,抬手行礼,“下官,恭送九爷。”
看着他大步离去,身上就是一阵凉飕飕的发冷,快步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进了院子,我的大丫头翠竹,绿萍就迎了过来,这次到畅春园来只带了她们两个宫女,还有太监陈福。
给我净手的时候,我一抬头,发现她们都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开颜,一定是有事了。
擦干了手,坐下,问她们,“怎么都不咋呼了呢?有事?”
“姐姐,”翠竹给我倒茶,边说着,“咱们的那只鹩哥儿死了。”
那只鸟会说不少吉祥话,我们都喜欢逗它,死了确实可惜了。
我端起茶杯,“怎么就死了呢?早上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这个……”她回头看了看陈福。
这个陈福是个很能干的,也很正派,做事一丝不苟的,是个得力的人。
他向前走了两步,“夫人,是毒死的,那鸟食里让人下了药了。”
毒死?他们怎么不干脆毒死我,还要这么警告一下子做什么?真是可惜了我的鸟!
我心口一阵发疼,手抖个不停,杯子都拿不住了,被绿萍接了过去,放在了桌上。
无力地发出声音,“哦,我知道了,不要声张,知道吗?那鸟儿埋了吗?最好还是烧了,可别污了干净的地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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