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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站在墙外等红杏 猴包 5394 2021-04-02 20:16

  却说许知府喝命欢郎写休书,见他只低了头不应,一声两声,不觉怒起,飞起一脚,正中他腰胯。

  欢郎一个踉跄,跌开两步,依旧垂了头不应。

  许知府怒极,隔了门,只交人取家法来。

  外头哪晓得甚么事体,战战兢兢,拿了板子,交许知府抄在手中,没头没脑,一顿乱打。

  又命小厮拖翻在地,连打了二三十板子。

  许夫人晓得时,惊了三魂,荡了七魄,慌慌忙忙赶进来,只道:“甚么事?”

  小厮忙把板子停了,退过一边。许知府气头上,倒把惧内之心去了几分,犹叫快打,交许夫人扯了,口口声声只道:“你这般交他如何上堂?!好歹与他留些体面,他也是做官的人,又娶了媳妇……”

  又道:“他有不是,你说他。到底甚么事体,打成这般模样……”

  正说着,就觉裙下一紧,把眼看时,却是儿子抓了自家裙摆,方一弯身,欢郎又松了手,只在裙角留下个血手印儿。

  许夫人张口结舌,盯了那血手印半日,只结结巴巴叫得声:“儿啊……”就把欢郎抱了。

  原来欢郎见许夫人进来,顾不得疼痛,只往腿上狠命一抹,就手脚并用,向前抓了她裙角。

  当下许夫人哭了一场,眼见小厮走了个干净,方抬头把许知府看了。

  许知府吃不住,待要言语,许夫人已低了头,颤声道:“我晓得,你升了官,心大了。”

  许知府红涨于面,只叫了声夫人,许夫人又低低道:“你打死他,气死我,再娶个年轻的,与你生七八个儿子,方称心如意,是也不是?”

  许知府又气又急,趔趄半晌,方道:“你胡言乱语些甚么……”

  许夫人早转身叫了人来,七手八脚,抬了儿子,往床上安顿了,又一叠声说既要绝我,还留着做甚?先保了命要紧!连叫人收拾行李,要与欢郎回娘家。

  众人面面相觑,哪敢答应,许知府只一言不发走到天井,令小厮把前后门顶了,再不许人出入。

  人仰马翻了半日,大夫过来,许夫人少不得收拾了心情,问了长短,听说筋骨无事,方安下心来。

  等大夫上了药,许夫人又交人煎了药与欢郎服下,方见媳妇候在一旁,眼皮微肿,也有些不过意,叹了口气,交代几句,自往外头去了。

  原来小娥听得动静,思前想后,已猜得了七八,急切间只交人告知许夫人,等公爹去了方出来。

  一会众人陆续散去,马婆子也掩了门出去,小娥就往床前坐了。

  呆了时,见欢郎额角红肿,心口一抽,方俯下脸来,不防他一睁眼,四目睁睁,瞧了一时,小娥只把脸扭了,道:“你没睡?”

  欢郎道:“我不睡,娘怎肯歇息。”

  说着便要起身,交小娥按了,拖了软枕与他伏着,半晌方道:“疼么?”

  欢郎道:“好多了。”

  见小娥垂了头,又道:“明天帮我洗洗头,上回那法子真舒服,我都睡着了。”

  小娥点点头,欢郎就撑着胳膊探过头来,道:“别总垂着头啊,也陪我说说话。”

  小娥默然良久,忽道:“你受苦了。”

  欢郎一愣,随即笑道:“什么苦不苦的。”只把手摸在她脸上。

  小娥任由他摸了时,忽把头一偏,将脸埋在他掌心,肩头微微耸动。

  慌得欢郎斜过身子拥了她,一壁把袖子与她擦泪,一壁道:“傻瓜,难受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千言万语,哄了半日,小娥终不抬头,欢郎无奈,道:“真的没事,你再这般,我反要疼了。”说着哎哟一叫,叫声未了,小娥已抬起头来,搀了他胳膊,上下打量,只问哪里疼。

  欢郎暗笑,免不得由她又上了番药,一会只说饿,小娥就往厨下料理了线面,端与他吃了。

  吃罢,欢郎漱过口,又切切私语了一回,交小娥逼不过,方熄灯就寝。

  第二日,欢郎一早就打发人到衙门里,说着了寒,起不来床。

  大小官吏听说,慌了,一个两个,殷勤探看,到午后还络绎不绝,看毕,又往前边陪许知府说话儿,来来去去,整乱了一日。

  小娥没法子,只说欢郎头晕,方与他把药上了。

  晚上许夫人又问起昨日事体,欢郎怃然正容,支起身来,还说不上几句,只扶了头叫痛,许夫人急了,要叫大夫,又交他拦着,没奈何,只交他歇了。

  过两日,渐能下地,惟伤处奇痒,梦中抓挠不止,小娥就做了两个手套,睡前与他套了。七八日过去,日渐平复,许夫人欢天喜地,不必提了。

  时当九月,秋风送爽,菊黄蟹肥。许知府打点停当,定下九月十六日动身,大小官吏闻之,自发于前日设宴欢送。

  许夫人也应了众娘子邀约,到那日,一早便出去了。

  午后欢郎觉屋中气闷,小娥就交人移了软榻到后院的莲池边。

  那莲池不过三分地,四面香樟合围,枝叶相凑,阳光零碎,时有微风,欢郎闭目移时,欢喜无限。

  不一会小娥又取了杏仁茶来,欢郎就拉她往身边坐了。

  两个依偎良久,正俯头看红鲤来去,忽听身后一声低咳,小娥忙站起身来。

  却是许知府过来,看了她,并无恼色,只点点头,便向欢郎道:“今日如何?”

  欢郎早起身候在一旁,当即道:“儿子好多了。”

  许知府略一皱眉,道:“躺着罢,既没好透,逞甚么强。”

  见欢郎不动,也不理会,和声向小娥道:“你母亲方回来,在屋里,有些事体问你。”

  小娥应了声是,自往前边去了。

  许知府就往榻上坐了,吩咐欢郎道:“我明日便动身,实等不得你,趁今日,把休书写了。”

  欢郎神色不动,半日方垂了眼道:“不是儿子推托,人人皆知易氏有恩于我,如今方成婚一载,无情无由,骤然休弃,面上却不好看,容儿子思量几日,再做道理。”

  许知府看了他一回,不觉笑将起来,道:“你推三阻四,无非想拖到我走后,好不了了之罢?”

  说罢,只沉下脸来,道:“你休推睡里梦里,今日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你既不肯做恶人,我便做主替你发落了易氏,如此旁人也说不着你。”叫人拿了笔墨来,就要写休书。

  欢郎急了,扑咚一声跪在地下,道:“儿子发了誓,若置易氏不顾,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许知府怒极反笑,道:“这般,却是我害了你?!”

  欢郎索性把心一横,磕了个头,道:“儿子不敢。实是易氏待我有情义,打死儿子也应不得。”

  许知府满面通红,连道:“好!好!好!与其他日吃你带累,不如今日就成全你!”

  说毕,命小厮看了去路,使人拿板子来。

  板子还未到,先听得几声叫嚷,许知府火上浇油,方要叱骂,就见马婆子一路小跑,远远便向欢郎叫道:“娘子晕了,躺在床上,夫人叫官人去哩……”

  她一言未了,欢郎起身就往屋中跑去。

  许知府醒过神时,只骂得声孽障,恨恨跟了去。

  那厢小娥醒来,见众人团团围了自家,吃了一惊,方要开口,许夫人已抓了她手儿埋怨道:“你这孩子,有了身孕还这般累着,也是个糊涂的……”说着惊喜交加,只把帕子掖在眼角。

  小娥犹不深信,又见欢郎喜孜孜看了自家,欢喜上来,只呆在当地。

  许知府晓得时,怔了半晌,叹出口气来,只叫罢了。

  思前想后,只叫过欢郎道:“都处理干净了?”

  欢郎一怔,旋即大喜,连声道:“爹放心,都处理干净了,再不会有事。”

  许知府重重一哼,掉头便往书房走去,欢郎少不得跟上,交老子训了半日。

  许夫人一腔高兴,忙里忙外,转瞬又犯起难来,想着启程在即,媳妇无人照料,唉声叹气,饭也不吃。

  欢郎不得已,请了张氏来,隔日方把许夫人送出门去。

  张氏回去和易仲一说,两个翻来转去,一夜不曾合眼,自此无日不来几遭,小娥说过几次,不听,只由她。

  小半月过去,小娥红红白白,一发鲜艳,张氏洋洋得意,炖汤造水,越发勤快。

  忽一日,小娥早起犯恶,几口汤水下肚,只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时合家惊惶,忙忙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孕吐,过些时日自可没事。

  众人松出口气来,日日陪了十二分小心,谁知此后吃什么倒有一多半呕出来,哪消几日,比先前还瘦了。

  又一件,许多气味闻着便要作恶,偏嗅觉敏锐处大异往日。

  这日同张氏往寺中还愿,邻巷粪车出入,众人都不觉得,惟小娥只像凑在鼻端一般,胃中翻滚。

  好容易到了寺中,香烛味发油味脂粉味汗味扑面而来,兼且人多,热气蒸腾,忍了一时,再耐不住,急急奔出,俯了头尽情一呕,险不曾把胆汁也吐出来。

  晚上越吃不下饭,勉强吃下,也是吐了,欢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方跳脚,就有人送了两个硕大的果子来,表面以硬刺为壳,尤尖尤利,说此物从南洋来,或有用。

  欢郎管不得许多,匆匆打开,但觉怪味扑鼻,罕异处实难形容,方扭了脸,就听小娥一声欢叫,连说何物这般清甜,爬起身来。

  欢郎大愕,少不得递了块果肉到她手中。

  小娥一口下肚,胃口大开,连吃两瓣,见欢郎愣愣看了自家,只奇道:“你也吃啊,看我作甚?”便递了块到他嘴边。

  欢郎勉强吃了,小娥犹道:“好吃吧。”

  欢郎点点头,见她又要伸手,忙道:“我吃着也一般,这果子得来不易,都与娘子罢!”

  小娥方罢了。过几日,果子吃尽,饮食大进,又月余,一发无碍,合家欢喜,不用细说。

  再说珍娘问成死罪,发在狱中,冬尽春来,先有林氏探看,境况尚可,次后林氏一病不起,翠儿哪管这闲账,渐至不周,幸有牢子贪她姿色,多方周济,倒也不十分难过。

  又几月,秋决之期日近,举目无亲,越把心来灰了。

  一日听说县太爷有心往狱中访察冤情,一个机灵,醍醐灌顶,忽然得了主意。

  到了那日,早早醒来,央牢子打了水,洗过脸,梳了头,眼睁睁坐到午后,外方一阵喧哗,牢子流水价开了门,只把心砰砰跳将起来。

  半日,眼看一行人慢慢走近,当前一人,少年英俊,衣履风流,不是欢郎是哪个?

  珍娘多时不得见面,一旦见了,身软体颤,早把眼湿了。

  恍过神时,欢郎已要走过,只向前一挣,颤巍巍抓了他袍角,方叫得声:“冤枉……”已把声音哽了。

  牢子连声呵诉,欢郎只摆摆手,走进来。

  珍娘喜极,几欲落泪,哽咽良久方把前情提起,末了,连求他与己伸冤。

  欢郎就叫人取过卷宗来,看罢方道:“人既非你推入井中,有何明证?”

  珍娘急急分说了半日,见他只似笑非笑瞧了自家,心头一跳,逾觉无所遁形,脸上一点红飞起,不由提声道:“他自己跌到井中,与我何干?不救也算得罪?!”说毕,大悔,急把嘴捂了。

  欢郎再不多言,回身便走。

  珍娘又痛又惧,许多言语,急切间怎说得出口,吃吃半晌,只哀哀求告道:“你,你别走,救救我……”

  待见他脚步不停,恨怒交加,只嘶声道:“她这般你也不救?!”

  欢郎就顿住脚把她看了,道:“她不会。”

  珍娘呆呆看了他一回,忍不住滚下泪来,道:“你到底欢喜过我不曾?”

  欢郎默然良久,终把身转了,珍娘怔怔呆坐,只听他向牢子发话,叫莫在饮食上苛刻了她。

  不觉扑在地下,嚎啕大哭。

  下午欢郎从衙里回来,见小娥在屋中翻检,只道:“找什么,叫丫头罢了,你身子又不方便。”

  小娥手上不停,道:“她们不知我放在何处。”

  找了一会,垂头丧气,往榻上坐了,欢郎便道:“什么物事,我帮你找。”

  小娥道:“昨日有人送了双小袜子,你回来,我随手一搁,不知放哪了。”

  欢郎看了她一阵,忽拿起桌上一个物事道:“是不是这个?”

  小娥啊了一声,接在手中,懊恼道:“我说转来转去,总没看见,真是越来越笨了……”

  欢郎只摇了头,一本正经道:“不是啊,你本来就这样。”

  交小娥捶了一记,方取笑,小娥忽哎哟一声,抱了肚子,欢郎慌了,抱了她连声道:“怎么的?”

  小娥喘道:“我这趟痛的紧,大约,大约要生了……”

  欢郎不等她说完,已冲到屋外叫起人来。

  其时正是六月盛夏天气,蝉声聒噪,转眼已是戌时,屋中呻楚之声愈急,欢郎坐立不宁,张氏看不过,只交他先吃饭,欢郎哪里听见。

  又一时,蝉声寂然,猛听得屋里哇哇两声儿啼,众人喜动颜色,欢郎吁出口气来,方觉衣裳尽湿。

  略略一动,腿脚都是僵的,才走到门边,就见一个婆子出来,眉花眼笑道:“恭喜县太爷!母子平安,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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